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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對聯溯源

  本章是§1.3“楹聯史話”的擴展和深入。對聯溯源涉及的主要問題有:產生對聯的必要條件是什么?對聯的起源可以追溯多遠?怎樣從對仗過渡到對聯?弄清這些問題,可以充分認識對聯歷史的源遠流長,對聯文體的優美成熟,從而為研究對聯結構和對聯藝術打下良好基礎。

§2.1 四聲的發現

  發現四聲是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個重要里程碑。四聲的發現,開創了齊梁駢儷的一代時尚,奠定了盛唐律詩的堅實基礎,正如錢基博所說:“立駢文之鴻軌,啟律詩之先路”(《中國文學發展史》1996年中華版,第189頁)。如果承認對聯屬于格律文學,是講究平仄對仗的,那么顯而易見,對聯不可能產生在發現四聲以前。更準確地說,發現四聲是產生對聯的必要條件。

  四聲是梁沈約、謝眺、王融、周颙等人發現的。沈約(441-513),字休文,武康人。篤志好學,博覽群籍,善屬文。仕宋及齊,累官司徒左長史。梁武帝受禪,為尚書仆射,遷尚書令。撰《四聲譜》,窮其妙旨,自謂入神之作。帝雅非所好,竟不遵用。

  沈約《四聲譜》已亡于唐僖宗以前,于是,紀曉嵐根據沈約的詩文,對其四聲作了精密考證,撰寫了《沈氏四聲考》一書。下面是從《沈氏四聲考》(1985年中華版)摘錄的有關文獻以及紀曉嵐按語。

  《南史·陸厥傳》云:“吳興沈約、陳郡謝眺、瑯琊王融,以氣類相推轂。汝南周颙,善識聲韻。約等文皆用宮商。將平上去入四聲,以此制韻。有平頭、上尾、蜂腰、鶴膝,五字之中音韻悉異,兩句之內,角徵不同,不可增減。世呼為永明體。”

  紀昀按:“此為四聲即五音之證。”

  沈約《宋書·謝靈運傳》云:“夫五色相宣,八音諧暢,由于玄黃律呂,各適物宜。欲使宮羽相變,低昂舛節。若前有浮聲,則后須切響。一簡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妙達此旨,始可言文。至于先士茂制,諷高歷賞(四字疑有訛脫)。子建《函京》之作,仲宣《灞岸》之篇,子荊《零雨》之章,正長《朔風》之句,并直舉胸情,非傍詩史。正以音律調韻,取高前式。自靈均以來,多歷年所,雖文體稍精,而此秘未睹。至于高言妙句,音韻天成,皆暗與理合,非由思至。張蔡曹王,曾無先覺,潘陸顏謝,去之彌遠。世之知音者,有以得之。此言非謬,如曰不然,請俟來哲。”

  紀昀按:“休文聲病之學盡于此論。此后來律體之椎輪也。但律體以二四回,換字有定程。此則隨字均配,法較后人為疏。故《答陸厥書》有巧歷不盡之語。律體但分平仄,此則并仄聲亦各不相通,法較后人為密。故杼山《詩式》稱其碎用四聲。鐘嶸亦曰:平上去入,仆病未能。蓋苦其難于措詞,故不樂用也。然浮聲切響之說,究閱今千載不能易。”

  又按:“高下低昂,音求相配,回環宛轉,則無定程。偶舉一端,故以若字例之。非謂浮聲必在前,切響必在后也。”

  沈約《答陸厥書》云:“宮商之聲有五,文字之別累萬。以累萬之煩,配五聲之約,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學,又非止若斯而已也。十字之文,顛倒相配,字不過十,巧歷已不能盡,何況復過于此者乎。靈均以來,未經用之于懷抱,固無從得其仿佛矣。若斯之妙而圣人不尚,何也?此蓋曲折聲韻之巧,無當于訓義,非圣哲立言之所急也。是以子雄譬之雕蟲篆刻,云壯夫不為。自古詞人,豈不知宮羽之殊,商徵之別。雖知五音之異,而其中參差變動,所昧實多。故鄙意所謂此秘未睹也。以此而推,則知前世文士,便未晤次處。若以文章之音韻,同管弦之聲曲,則美惡妍蚩,不得頓相乖反。譬喻子野操曲,安得忽有啴緩失調之聲?以洛神比陳思他賦,有似異手之作。故天機豈則律呂自調,六情滯則音律頓舛也。士衡雖云炳若縟錦,寧有濯色江波,其中復有一片是衛文之附。此則陸生之言,即復不盡者矣。韻與不韻,復有精粗,輪扁不能言之,老夫亦不盡辨此。”

  紀昀按:“此書則賦亦用四聲,不但詩也。篇末韻與不韻,指換韻而言,同一韻則相葉,換一韻則不相為韻矣。此無定法可執,故曰:輪扁不能言。”

  從以上文獻和紀曉嵐按語可知:(1)四聲是沈約、謝眺、王融,周颙等人發現的;(2)四聲(平、上、去、入)即五音(宮為上平,商為下平,角為入聲,徵為上聲,羽為去聲);(3)雖有浮聲(指平聲)切響(指仄聲)之說,尚未簡化為平仄;(4)四聲不僅用于詩,也用于賦;(5)從此以后詩賦才講究平仄。

§2.2 聲律結構與文字的關系

  沈約《答陸厥書》有一段話值得重視:“宮商之聲有五,文字之別累萬。以累萬之煩,配五聲之約,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學,又非止若斯而已也。十字之文,顛倒相配,字不過十。巧歷已不能盡,何況復過于此者乎。”

  在這段話中,沈約提出了聲律結構與文字關系的數學問題:設漢字字集含一萬個各不相同的漢字,從其中任選取十個字按一定要求排列,使其聲調高下低昂,其數量是難以窮盡的。

  當時流行五言古詩,所謂“十字之文”應指五言二句,特別是對偶句。在四聲尚未簡化為平仄,句式尚未規范之時,變量太多,問題極其復雜。即使把四聲簡化為平仄,按五言律詩句式計算,也很難窮盡其變化,因為在海量的可能組合中,僅僅五個字很難確定是否成文。令人感興趣的是:沈約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可能已經認識到:五言律詩的句式,為數有限;由文字組成的五言詩句,變化無窮。明此道理,只要掌握有限的句式結構,就可以創作變化無窮的聯語來。在文字上有大量選擇余地,相比之下,格律的“束縛”是微不足道的。

  沈約的四聲理論,體現在他的詩文中。例如,《早發定山》全詩由對偶句組成,其中律句成分大大超過他提到的前輩“子建《函京》之作,仲宣《灞岸》之篇,子荊《零雨》之章,正長《朔風》之句”。

  沈約《早發定山》

夙齡愛遠壑,晚蒞見奇山。
標峰彩虹外,置嶺白云間。
傾壁忽斜豎,絕頂復孤圓。
歸流海漫漫,出浦水濺濺。
野棠開未落,山櫻發欲然。
忘歸屬蘭杜,懷祿寄芳荃。
眷言采三秀,徘徊望九仙。

  曹植《又贈丁儀王粲一首》(子建《函京》之作)

從軍度函關,驅馬過西京。
山岑高無極,涇渭揚濁清。
壯哉帝王居,佳麗殊百城。
員闕出浮云,承露槩泰清。
皇祖揚天惠,四海無交兵。
權家雖愛勝,全國為令名。
君子在末位,不能歌德聲。
丁生怨在朝,王子歡自營。
歡怨非貞則,中和誠可經。

  王粲《七哀詩》(仲宣《灞岸》之篇)

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
復棄中國去,遠身適荊蠻。
親戚對我悲,朋友相追攀。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
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
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長安。
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

  孫楚《征西官屬送于涉陽候作詩一首》(子荊《零雨》之章)

晨風飄歧路,零雨被秋草。
傾城遠追送,餞我千里道。
三命皆有極,咄嗟安可保。
莫大于殤子,彭聃猶為夭。
達人垂大觀,誡此苦不早。
乖離即長衢,惆悵盈懷抱。
孰能察其心,鑒之以蒼昊。
齊契在今朝,守之與偕老。

  王讃《雜詩一首》(正長《朔風》之句)

朔風動秋草,邊馬有歸心。
胡寧久分析,靡靡忽至今。
王事離我志,殊隔過商參。
昔往鶬鹒鳴,今來蟋蟀吟。
人情懷舊鄉,客鳥思故林。
師涓久不奏,誰能宣我心。

§2.3 對偶:對聯的史前時代

  在傳統詩文中,所謂“句”,相當于“詞組”(phrase),不是意義完整的“句子”(sentence)。所謂“對偶”(parallelism)是指兩個平行、結構相同的修辭單位,尤指句。講究平仄的對偶句稱為“對仗句”;獨立的對仗句稱為“對聯”。

  把發現四聲,講究平仄對仗作為產生對聯的必要條件,并不否認對聯有悠久的歷史淵源。漢字四聲是客觀存在。詩文中使用對偶、重視韻律的傳統,與生俱來。對聯的直系遠祖是對偶,可以追溯到唐虞之世。對偶時代,也就是對聯的史前時代。

  劉勰《文心雕龍·麗辭》云:“唐虞之世,辭未極文,而《皋陶》贊云:‘罪疑惟輕,功疑惟重。’《益陳謨》云:‘滿招損,謙受益。’豈營麗辭,率爾對耳。”

  古代經典著作中的對偶句,類似民謠,朗朗上口,自然成對,符合韻律,并非刻意經營。例如:《周易·乾傳》“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商書·太甲》:“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毛詩·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下面將齊梁以前詩文中使用對偶的情況作一簡要介紹。

  《詩經》《老子》對偶形式已相當完備

  劉麟生云:古今作對之方法,《詩經》殆無不畢具。唐上官儀云:“詩有六對:一曰正名對,天地對日月是也。二曰同類對,花葉草茅是也。三曰連珠對,蕭蕭赫赫是也。四曰雙聲對,黃槐綠柳是也。五曰疊韻對,彷徨放曠是也。六曰雙擬對,春樹秋池是也。”

  正名對 夏之日,冬之夜。(《葛生》)

  同類對 于以盛之,維筐及筥;于以湘之,維锜及釜。(《采蘋》)

  連珠對 喓喓草蟲,躍躍阜螽。(《草蟲》)

  雙聲對 既優既渥,既沾既足。(《信南山》)

  疊韻對 燕婉之求,籧篨不鮮。(《新臺》)

  雙擬對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北風》)

  以上言字駢而未及句駢,《毛詩》中偶句之法,可分為本句對,順句對,隔句對,錯綜對,整章對五種。

  本句對 是刈是濩,為絺為絡。(《葛覃》)

  順句對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山有扶蘇》)

  隔句對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詠之游之。(《谷風》)

  錯綜對 爰居爰處,爰笑爰語。(《斯干》)

  整章對 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鳥斯革,如翚斯飛,君子攸躋。(《斯干》)

  整章對中,往往包括順句對,隔句對,或錯綜對,又兼重言雙聲疊韻之妙用。彥和所謂“屬筆易巧,選和至難,綴文難精,而作韻甚易,”(見劉勰《文心雕龍·聲律篇》)不意《毛詩》中偶句,實能包舉囊括之而有余,豈非文章妙到秋毫顛歟?

(劉麟生《中國駢文史》1998年商務版,第16-17頁)

  按:上面所說“連珠對”又稱“疊字對”;“字駢”指“當句對”,即句中自對;“句駢”指“整句對”;“本句對”又稱“當句對”;“順句對”又稱“單對”,每邊一句;“隔句對”又稱“偶對”,每邊兩句。

  劉麟生又云:《老子》“全書五千言,超妙渾融,大半皆系屬對,且大半皆為有韻之文,直如朝陽絢采,蔚為奇觀。今不論其用韻之方,且觀其裁對之法,已覺魚龍曼衍,變化多方”。

  復字對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按:指重字自對)

  連環對 人法地,地發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參差對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兮字對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按:乃“復字對”特例)

  定義對 視之不見名曰幾,聽之不聞名曰希。

  疊字對 不欲碌碌若玉,落落若石。

  反正對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中國駢文史》第22-23頁)

  《楚辭》對偶以“兮”字分隔

  《楚辭》中句的長短不同。一句中,以“兮”分隔,前一詞與后一詞作對者,相當于“當句對”;兩句間,以“兮”分隔,前句與后句作對者,相當于“順句對”。舉例如下:

  屈原《九歌》當句對

  蕙肴蒸兮蘭藉(肴蒸/蘭藉)

  奠桂酒兮蘭漿(桂酒/蘭漿)

  蓀橈兮蘭旌(蓀橈/蘭旌)

  桂棹兮蘭枻(桂棹/蘭枻)

  斵冰兮積雪(斵冰/積雪)

  沅有茝兮醴有蘭(沅有茝/醴有蘭)

  蓀壁兮紫壇(蓀壁/紫壇)

  桂棟兮蘭橑(桂棟/蘭橑)

  屈原《離騷》順句對

  朝搴阰之木蘭兮,夕攬洲之宿莽。

  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

  前望舒使先驅兮,后飛廉使奔屬。

  夕歸次于窮石兮,朝濯發于洧盤。

  百神翳其備降兮,九疑繽其并迎。

  折瓊枝以為羞兮,精瓊爢以為糧。

  《漢賦》楊馬語皆單行,班張間有儷句

  李調元《賦話》云:“楊馬之賦,語皆單行,班張則間有儷句。”按:楊,楊雄;馬,司馬相如;班,班固;張,張衡。班張儷句,舉例如下:

  班固《西都賦》對偶句:

  周以龍興,秦以虎視。

  屋不呈材,墻不露形。

  窈窕繁華,更盛迭貴。(錯綜對)

  功德著乎祖宗,膏澤洽乎黎庶。

  元元本本,殫見洽聞。(本句對)

  鑿井干而未半,目眩而意迷;舍櫺欄而卻倚,若顛墜而復稽。(流水對)

  魏晉賦家陸機開六朝駢儷之先聲

  魏晉賦家之杰作,可以舉曹植(192-232)《洛神賦》,陸機(201-303)《文賦》為例。

  曹植《洛神賦》摘句: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云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陸機,字士衡,西晉吳郡人。祖遜,吳丞相。父抗,吳大司馬。機少有異才,年二十而吳亡。閉門勤學,積有十年,文章譽滿京洛,與潘岳齊名。張華見之曰:“伐吳之役,利獲二俊”,曾官平原內史,世稱陸平原。《文賦》為早期作品,主張“詩緣情而綺靡”,開六朝駢儷之先聲。

  陸機《文賦》摘句:

  遵四時以嘆逝,瞻萬物而思紛。悲落葉于勁秋,喜柔條于芳春。

  心懔懔以懷霜,志眇眇而臨云。詠世德之駿烈,誦先人之清芬。

  收視反聽,耽思傍訊。精鶩六極,心游萬仞。

  傾群言之瀝液,漱六藝之芳潤。浮天淵以安流,濯下泉而潛浸。,

  沈辭怫悅,若游魚銜鉤而出重淵之深;浮藻聯翩,若翰鳥纓繳而墜曾云之峻。

  收百世之闕文,采千載之遺韻。謝朝華于已披,啟夕秀于未振。

  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

  離之則雙美,合之則兩傷。考殿最于錙銖,定去留于毫芒。

  藻思綺合,清麗芊眠。炳若縟繡,凄若繁弦。

  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

  或言拙而喻巧,或理樸而磁輕,或襲故而彌新,或沿濁而更清。

  舞者赴節以投袂,歌者應弦而遣聲。

  來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滅,行猶響起。

  思風發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齒。文徽徽以溢目,音泠泠而盈耳。

  配霑潤于云雨,象變化乎鬼神。被金石而德廣,被管弦而日新。

  縱觀自周秦漢魏以至兩晉,詩文中的對偶句形式已大備,只是不知聲韻之奧秘而已。對仗與對偶的主要區別在于講不講平仄。沈約發現四聲,使對偶進化為對仗,為駢文的規范,律詩的興起,甚至對聯的問世,準備了條件。那末,是否可以說:對偶已經過時,已經沒有研究價值了。非也!因為對仗來源于并且屬于廣義的對偶范疇,對偶的各種形式也包含了對仗的變化形式,值得研究。同時,隨著從短聯發展為長聯,兩邊相對延伸為同邊自對,對偶在同邊自對中可以繼續存在,而且成為富有特色、不可替代的因素。對偶時代是蘊育楹聯文學的史前時代。

§2.4 從對仗到對聯的過渡

  紀昀云:“門聯唐末已有之,蜀辛寅遜為孟昶題桃符:‘新年納余慶,嘉節號長春’二語是也。但今以朱箋書之為異耳。”按此處稱“唐末”實指五代孟蜀。

  清代似乎沒有人異議,也許因為紀昀是《四庫全書》總纂官,讀的書要比任何人多得多,別人拿不出新的證據。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研究對聯成為時尚,不斷有人聲稱發現公元965年以前的對聯,甚至唐代的對聯。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至少在沈約去世(513年)以后,到孟蜀題桃符(965年)以前,這452年中,具備產生更早對聯的條件。但至今還沒有足夠令人信服的證據,可以推翻紀昀的說法。雖然如此,這些新的發現和研究和討論是有意義、有價值的(當然,明顯道聽途說,張冠李戴者除外)。因為對聯的產生是一個演變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可以預見對聯即將脫穎而出。

  對聯脫胎于律詩和駢文的對仗句。駢文在唐為律賦,在宋為四六。唐以詩盛,宋以詞盛。故唐代駢文對仗過渡到聯的可能性較小。現將對聯書刊經常提到的所謂“最早對聯”分析于后:

  (1)晉陸云、荀隱自我介紹

  云間陸士龍
  日下荀鳴鶴

  劉義慶《世說新語》云:荀鳴鶴、陸士龍二人未相識,俱會張茂先坐。張令共遇,以其并有大才,可勿作常語。陸舉手曰:“云間陸士龍”,荀答曰:“日下荀鳴鶴”。(《世說新語校箋》,中華版,1994年,第424頁)

  按:晉代尚不知平仄為何物。陸云、荀隱在張華家初次見面,自我介紹,脫口成對,顯示文人才智而已。偶合平仄,并非有意識的對聯創作。但吟詩屬對確是對聯創作的基本功。

  (2)梁劉孝綽(481-539)劉令嫻題詩于門

  閉門罷慶吊,高臥謝公卿(劉孝綽)
  落花掃仍合,叢蘭摘復生(劉令嫻)

  譚嗣同《石菊影廬筆識》說:“考宋劉孝綽(應為梁朝人)罷官不出,自題其門曰:閉門罷慶吊,高臥謝公卿。令三妹令嫻續曰:落花掃仍合,叢蘭摘復生。此雖俱詩而語皆駢麗,又題于門,自為聯語之權輿矣(但不見于正傳)。”(顧平旦、曾保泉《對聯欣賞》,文化藝術1982年版第3頁)

  按:譚稱“聯語之權輿”的理由:一是“語皆駢麗”,二是“題于門”。但這兩條都不能確定其為“聯語”。究竟是詩是聯,可以根據這四句的平仄結構來證明。

  以上四句的平仄結構,完全符合當時流行的五言古詩句式。而且第二句句腳“卿”字與第四句句腳“生”字押“庚”韻。可以證明是一首趨于律化的五言古詩。反之,若把劉孝綽兩句作上聯,劉令嫻兩句作下聯,則上下聯句腳“卿”字和“生”字都是平聲。這又是對聯之大忌,因此否定其為對聯。“題詩于門”,當然可以發展為“題聯于門”。因此,該文獻是有價值的。

  (3)唐張說(667-730)題王灣詩句于政事堂

  海日生殘夜(11001)
  江春入舊年(00110)

  宋尤袤《全唐詩話》云:王灣登先天進士第。開元初,為滎陽主簿。馬懷素欲校正群籍,灣在選中,各部撰次。后為洛陽尉。殷璠云:灣詞翰早著,為天下所稱,最者不過一二。《游吳中江南意》云:“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詩人以來,無聞此句。張公居相府,手題于政事堂,每示能文,令為楷式。(何文煥《歷代詩話》,中華版,第76頁)

  按:“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是王灣《次北固山下》詩中的名句。唐宰相張說將王灣名句手題于政事堂,是詩的對仗句脫離傳統文本的傾向。該詩在《全唐詩話》中題為《游吳中江南意》。故此對仗句來源有兩個版本:

  王灣《游吳中江南意》(《歷代詩話》,第76頁)

  南國多新意,東行伺早天。(11001,00110)
  潮平兩岸失,風正一帆懸。(00011,11100)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11001,00110)
  從來觀氣象,唯向此中偏。(00011,11100)

  王灣《次北固山下》(《全唐詩》第271頁)

  客路青山下,行舟綠水前。(11001,00110)
  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00011,11100)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11001,00110)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11001,00110)

  比較《游吳中江南意》與《次北固山下》兩首詩:題目不同,首聯尾聯不同。雖然都在船上,一首在吳中,描寫“江南意”,游興正濃。另一首在北固山下,描寫“游子情”,思家心切。應該算兩首詩。也許因為對仗句寫得特別好,在不同場合,竟然重用了一次。也可以說明對仗句的相對獨立性。

  (4)唐顏真卿(709-785)《蔡州帖》后附對仗句

  真卿奉命來此,事期未竟,止終(緣)忠勤,無有旋意。然中心悢悢,始終不改。游于波濤,宜得斯報。千百年間察真卿心者見此一事,知我是行亦足達于時命耳。

  人心無路見
  時事只天知。

(《顏魯公集》,上海古籍版,1992年)

  按:《顏真卿集》“終”作“緣”。《蔡州帖》題注:“題驛舍壁”。在《蔡州帖》附加語“人心無路見,時事只天知”,對仗工整,有相對獨立性,且題于壁,是對仗句相對獨立的明顯表現。雖非對聯,值得重視。

  (5)唐顏真卿等《竹山聯句題潘氏書堂》

竹山招隱處,潘子讀書堂(顏真卿)。
萬卷皆成袠,千竿不作行(陸羽)。
練容飡沆瀣,濯足詠滄浪(李萼)。
守道心自樂,下帷名益彰(裴修)。
風來似秋興,花發勝河陽(康造)。
支策曉云近,援琴春日長(湯清河)。
水田聊學稼,野圃試條桑(清晝)。
巾折定因雨,履穿寧為霜(陸士修)。
解衣垂蕙帶,拂席坐藜床(房夔)。
檐宇馴輕翼,簪裾染眾芳(顏粲)。
草生還近砌,藤長稍依墻(顏顓)。
魚樂憐清淺,禽閑憙頡頏(顏須)。
空園種桃李,遠墅下牛羊(韋介)。
讀易三時罷,圍碁百事忘(李觀)。
境幽神自主,道在器猶藏(房益)。
晝啜山僧茗,宵傳野客觴(柳淡)。
遙峰對枕席,麗藻映縑緗(顏峴)。
偶得幽棲地,無心學鄭鄉(潘述)。

(陳尚君《全唐詩補編》上冊,中華版,第283頁)

  此詩共36句,由18人(每人2句)聯句而成。聯句,對每個人來說,對仗句是相對獨立的,但仍然是全詩的一部分,尚未成為楹聯。可能有人見到顏真卿“竹山招隱處,潘子讀書堂”一聯墨跡,但沒有見到該詩(《全唐詩》未載)誤以為唐聯。

  (6)唐張祜題壁聯

  小洞穿斜竹
  重街夾細莎

  此聯見張祜五律《題惠山寺》(《全唐詩》第1292頁)

  小洞生斜竹,重階夾細莎。殷勤望城市,云水暮中和。

  “惠山寺”,一作“常州無錫縣惠山寺”。“山”,一作“月”。“生”一作“穿”。“細”一作“瘦”。“望”一作“入”。故知“小洞穿斜竹,重街夾細莎”系唐張祜五言律詩的頸聯,并非原創性的對聯。但此兩句為題壁聯,也說明對仗句脫離律詩的傾向。

  (7)《敦煌遺書·斯坦因0610卷》背面文字:

  歲日:三陽始布,四序初開。福慶初新,壽祿延長。

  又:三陽□始,四序來祥。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立春曰:銅渾初慶墊,玉律始調陽。五福除三禍,萬古□(殮)百殃。

  寶雞能僻(辟)惡,瑞燕解呈祥。立春□(著)戶上,富貴子孫昌。

  又:三陽始布,四猛(孟)初開。□□故往,逐吉新來。年年多慶,月月無災。

  雞□辟惡,燕復宜財。門神護衛,厲鬼藏埋。書門左右,吾儻康哉。

(潭嬋雪《敦煌遺書中的唐代對聯》,1991年《對聯》7卷4號)

  敦煌研究院研究員潭嬋雪稱:聯句寫在斯0610卷的背面,前后均無題記,其正面是《啟顏錄》的抄本,尾題:“開元十一年捌月五日寫了,劉丘子投二舅”,此尾題為楹聯的斷代提供了可靠的依據。時為公元723年,較孟昶的題辭早240年,但這只是楹聯的上限年代,至于下限時間我們只能從聯句本身的內容去作出推論。

  按:《敦煌遺書·斯坦因0610卷》背面文字是押韻的四言詩或五言詩。類似宋代的“春帖子”,其對仗句尚未成為獨立文本,似難定為對聯。但準備在歲日或立春日“書門左右”,確是從詩過渡到春聯和門聯的重要證據。

  (8)日本《史館茗話》一聯

  閉門唯聞朝暮鼓
  登樓遙望往來船

  白居易《春江》(《全唐詩》,上海古籍版,第1099頁)

  炎涼昏曉苦推遷,不覺忠州已二年。閉閣只聽朝暮鼓,上樓空望往來船。
  鶯聲誘引來花下,草色勾留坐水邊。唯有春江看未厭,縈砂繞石潺澶湲。

  此聯源自白居易七律《春江》。雖有5個字不同(門/閣,唯聞/不聽,登/上,遙/空),但意義相近,可以判定為摘錄的詩句,并非唐聯。

  (9)五代后周范質扇聯

  大暑去酷吏
  清風來故人

  宋文瑩《玉壺清話》卷六云:初周祖自鄴起師向闕,京國罹亂。魯公(范質)遁跡民間。一旦,坐對正巷茶肆中,忽一形貌怪陋者前起揖云:“相公相公,無慮無慮”。時署中,公執一葉素扇,偶寫“大暑去酷吏,清風來故人”一聯在上。陋狀者奪其扇曰:“今之典刑,輕重無準,吏得以侮,何啻大暑耶!公當深究獄弊。”持扇急去……未幾,周祖果以物色聘之,得于民間,遂用焉。

  按:此聯常誤作范質所撰,實為唐杜牧《早秋》五律頷聯。

  杜牧《早秋》(《全唐詩》,上海古籍版,第1327頁)

  疏雨洗空曠,秋標驚意新。大熱去酷吏,清風來故人。
  尊酒酌未酌,晚花嚬不嚬。銖秤與縷雪,誰覺老陳陳。

  (10)唐溫庭筠應對李商隱

  遠比召公,三十六年宰輔
  近同郭令,二十四考中書

  宋尤袤《全唐詩話》卷四云:溫庭筠(812-870),才思艷麗,工于小賦,每入試,押官韻作賦,凡八叉手而八韻成。多為鄰鋪假手,日救數人。而士行玷缺,瑾縉紳薄之。李義山謂曰:近得一聯句云:“遠比召公,三十六年宰輔”未得偶句。溫曰:何不云“近同郭令,二十四考中書”。

  此聯李商隱出句,溫庭筠應對。口頭應對是駢文基本功,非有意創作楹聯。召公:周朝輔政大臣。郭令:唐郭子儀,官中書令,任期中主持官吏考績24次。

  從上面的例子可以說明,律詩和駢文中的對仗句有相對獨立性。表現為:將對仗句題于壁,題于堂,寫于扇;兩首詩中用同一對仗句;先有對仗句后有詩文;聯句詩每人只需作一聯。特別是題于門的現象,更說明產生春聯、門聯的條件已經成熟。

  因此,最早的門聯,孟蜀桃符“新年納余慶,嘉節號長春”是水到渠成,并非偶然。

  該聯脫胎于五言律詩對仗句,也十分明顯。上句平仄(00101)是(00011)的變體。此種用法,在唐詩中不乏先例。舉孟浩然、李白、杜甫五言律詩為例:

  孟浩然《過故人莊》(《全唐詩》第376頁)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第5句00101)

  李白《過崔八丈水亭》(《全唐詩》第421頁)

  高閣橫秀氣,清幽并在君。檐飛宛溪水,窗落敬亭云。(第3句00101)
  猿嘯風中斷,漁歌月里聞。閑隨白鶴去,沙上自為群。

  杜甫《春日憶李白》(《全唐詩》第544頁)

  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第3句00101)
  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何時一樽酒,重與細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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