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姿兮整肅 書風兮逸雅
——苗培紅的書法藝術追求
李松
苗培紅是在京城書法圈子里讓我非常尊敬的一位兄長。
半生的軍旅生涯鍛就了他剛毅而又儒雅的氣質。我沒有當過兵,自小從電影上看到的軍人都是高大的形象,也就認為,軍人就是威猛的,就是強健的。與培紅兄交臂,軍人的儒雅更是別有讓人羨慕的一種品質,而培紅兄在書法藝術上的執著與成就,充分折射和展示了一個儒雅型軍人的形象。
書法藝術在審美上的展示是多元的。有壯美一格,有古樸一格,有娟秀一格,有勁健一格,等等。在美的表現上,各有各的優長,各有各的魅力。其中“雅格”當屬最高之格。說“雅格”是高格,并無貶抑他格之意,是講它是最難攀的一格。書法藝術之雅格,應具備以下特征:
一、它必是由書法傳統“經典”一系化育出來
在中國傳統書法藝術中,其最為“經典”一系的創造者,皆為歷代士人與文人,而且是各代當朝之顯赫文人與士人。從秦代李斯歷數下來幾乎無一不是這樣的人物,有的甚至彪炳史冊的大文豪。
從這種角度上看,中國的書法藝術,是士大夫的文化藝術。士大夫們代代相傳,其書法藝術“基因”的傳遞,大都是以“雅格”為主要特征的。雖然歷代的書風不同,基本上是這種“雅格”一系的變種傳承。
培紅兄之書,就是沿此一系走來,在他的筆墨中,有王羲之的骨血,有虞世南、褚遂良的氣脈,有趙子昂,董其昌的儀容。“經典”之路是培紅兄的主航道,雅格一系是培紅兄的主格調。
二、它是以唯美主義為表征的
“經典”一系的審美是唯美主義的。它體現在用筆的精微,結字的端莊,行氣的從容,章法的和諧之中。重內涵,講細膩,求平和,貴姿質。尤其到了趙子昂、董其昌這種唯美主義的大旗已經舉到了歷史的至高點。這一系的書法藝術,具有雍容的儀姿,具有高貴的氣質。
培紅兄之書,恪守著這一唯美主義的圭臬。他志氣平和,不激不厲。在書藝上,追求平和自然、含蓄、委婉,“婉而愈勁,通而愈節”,“飄逸愈沉著,婀娜愈剛健”的中和之美。觀其作品,無論寫大字小字,無論寫何種樣式,用筆的精到,字形的娟美,章法的和諧都是大典唯美主義的全息拷貝。讀其筆墨,如清泉涓涓般地純澈;如春風習習般的可人。
三、它是與一般俗書表象相似而本質殊異的一種審美表達
古人云:“書法最要脫俗,古人謂諸病可醫,唯俗不可醫”。(鄒方鍔《論書十則》)“俗不可醫”已成書評之定則。何為俗?一曰:得古人形表而失意神者;一曰:井肆契書者;一曰:衣衫襤褸,亂頭粗服者;一曰:騷眼媚眉,妞妮妖艷者。云云。雖標準不一,其本質相同。
雅與俗之別,最簡單的辨別是一個“異”字,“異”即是“和而不同”,即是“風規自遠”。“異”是由“眾”而脫穎立異,不是“羊群出駱駝”的異,是“鶴立雞群”的那種異。
以穿衣服為例,有人西服革履,表象紳士,但一張口一投足,骨子里透出一種俗,所以,雅俗之別,當深鑒于內而非淺察于外者矣。
培紅兄之書,不以花樣翻新奪人,不以叫賣招搖蠱人。其書用筆之真率、之精妙,結字行氣章法之溫蘊與流俗之書完全不是一回事。讀培紅兄之書作,須細、須詳,亦如品清茶,小口慢咽,頓覺有“于味淡聲稀處見真機”之感。
四、它是養出來的,不是寫出來的
林散之先生的一段話,把這個問題說透了。他說:“不讀書,越工越俗,再寫總是個‘書匠’。書法最難的就是脫不出俗氣。連鄧石如這樣有功夫的人也未能脫俗,就因為他讀書還少了些。書法與舊文學是離不開的。對古文要自己鉆進去,不要只看翻譯。這是個很高的修養。所謂書卷氣,就是書讀多了,不是學成的。”(引林散之同陳慎之、季優昆的談話)。
培紅兄的書法,就是走的“養”的路子。書惟“養”才能真正入的“雅格”。培紅兄現在仍在“養的過程之中”。
實際上,培紅兄須“養”的東西也還很多。他的字也不是屬雅格之上品,藝無止境,學無止境。
我以為培紅兄的養,最終落實在書法藝術的課題是,將自己的個性書風更加清晰而獨立起來。
《中國書法》2004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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