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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維加授《尚書》課程的第二天,1925年10月16日,清華國學研究院召開了第二次教務會。梁啟超進了工字廳,便見吳宓、王國維、趙元任、李濟均在座。大家見了梁啟超,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色。梁啟超心中已知原因,且不說破,自管坐到桌前。果然,王國維笑道:“任公,見了你在《清華周刊》上的文章,可謂盡吐胸中塊壘。只是你在清華教書,一面卻又振臂高呼,恐怕聽眾未必云集呢!”
趙元任等自忖年輕,不好隨便與梁啟超調侃,只是看著梁啟超發笑。 原來梁啟超發在《清華周刊》的文章正是他原擬在“雙十節”演講的。這大概是他“中止”政治活動以來的第一篇政治性言論。全文洋洋乎一萬三千余言,似乎把憋了多年的牢騷通通發泄了出來。他罵****、罵國民黨、罵孫中山,大有“舉世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之勢。 吳宓看梁啟超神色儼然,插上話頭道:“梁先生,您說民國是‘不滿十四歲的小祖宗',這話說得可太好了!” 梁啟超頷首道:“中國的政府,總是一丘之貉,變來變去,永遠沒有新意。說到底,大同之世渺茫無期。有時候想起康南海,覺得中國人太苦了!” 梁啟超的這一番感嘆后來被另一位國學大師陳寅恪用一句詩概括:“最是文人不自由”。他們幾個人,可算是中國學術最高代表人物,然而后來畢竟顛沛流離,終身辛苦。這,便是社會對才人的饋贈! 談話漸及正題,大家議定國學院不編刊物,以免蕪雜難精,且荒廢學生學業。 轉眼又到了舊歷年底,清華國學研究院剛同美人畢士博(Bishop)議定一項協議,共同發掘中國的古物,又接待了荷蘭雷登大學漢文教授戴聞達。有朋自遠方來,給清華的新年更增添了喜氣。但是冰山底下的火山,終有爆發的時候,雷霆來臨之前,也有一段寧靜的時光。最先感受到暴雨之前的沉悶的,是吳宓。 吳宓封好了幾封信,托校工寄出,這里頭分別給《學衡》的同人約稿、要錢。自一九一五年新文化運動以后,西學漸侵,《學衡》缺乏時代的氣息,帶有骸骨迷戀的色彩,銷路始終打不開。劉半農、魯迅、吳虞等人筆鋒犀利,直指《學衡》。《學衡》處境至為艱難。 校工拿了信件出門,王國維就來小坐。兩人談及《學衡》,默默無言。王國維道:“雨僧,你可不能光顧事業忘了家。尊夫人很有德行呢。”吳宓正要辯解,王國維搖手說:“獨不見梅君光迪之事乎?” 梅光迪其時任東南大學西洋文學系主任,也是《學衡》的主要撰稿人。他的夫人是鄉下人。卻說梅光迪自任主任后,即在南京租了一間大屋,把屋子里布置得美侖美奐,極具現代意味。夫人來后,手足無措,事事不合。一天梅光迪大宴賓客,呼夫人出見。梅光迪一看妻子仍穿著碎花的衫子,心中已自不喜,又見她萎萎縮縮地站在廳角,更是不滿。梅光迪素性虛榮,這時不免感到大失面子,就叫她去拿水果,不一時,水果奉上,梅光迪一看,臉“刷”地就紅了。原來,梅夫人不懂時髦的禮儀:把水果切成小塊,用竹簽插著。卻只是用水一洗,皮也不削,端在盤子里就奉上來。席間梅光迪的女友、女學生不少,又不好當眾發作,心中暗忿不提。 此后,梅夫人即被遣回原籍,梅光迪不久即有新歡。 吳宓聽王國維如此說法,紅著臉說:“心一不至于像梅夫人,宓也不比梅君。此事且由他。王先生,我這個研究院主任是不能做下去了!” 王國維驚道:“怎么了?” 吳宓苦笑說:“這些日來學生人心浮動不定,我開始還不知道什么緣故。后來有個學生直性子,找我談了幾次,我才知道曹校長要策動人反張先生!” 王國維睜大眼睛,且聽吳宓說下去:“學校里上上下下都有曹校長的親信,他又不肯聽人意見,張先生當然很不滿,已經嚷了好幾次,說‘校政腐敗',要到南開去。” 王國維搖搖頭,黯然道:“學校不搞學術,專致心于這種齷齪之事,那不成了野雞大學?” 吳宓也感慨道:“學生運動要鬧起來,往往就為政客所利用,殊失赤子本來心意。宓在東南大學,當時全國能講外國文學史的,只有我和周作人先生。最近看了周先生的詩《小河》,思想意境之深刻,令人嘆為觀止!” 停了一會兒,吳宓續道:“清華設大學部,中文系也要我負責。要是梁先生,精力就不會成問題。宓當初在清華學校畢業,體育都沒有及格。再負責一系一院一刊,非‘鞠躬盡瘁'不可。好在國學研究院已步入正常軌道,諸先生也無甚雜務。” 王國維一直燃著煙斗傾聽,知道事已不可挽回,就開玩笑道:“雨僧,我早年就說德智體美四育并進,不過假如我也在清華念書,撞到馬約翰的手里,決討不了好去。”說著“呵呵”地笑起來。 吳宓笑道:“馬約翰先生太過嚴厲。當時我跳遠不及格,不得不延遲一年留美。幸好平時成績不壞,可以在學校文案處領一份閑職。一年里頗得周詒春校長之垂青,最終方得留美。我當時又有砂眼,每天醫生用方糖擦眼,血流了不少——有人說我們留美是‘流血犧牲'換來的,一點都不錯。” 王國維沉思著,咬得煙斗一明一滅,說道:“現在清華又規定體育不及格只能叫結業,不能叫畢業,在北京工作的人還好,能方便來校補學分,倘若分到外地,真不知如何是好。” 吳宓道:“人之稟性不一,又豈能一概而強!有的人天生體質弱,強迫他鍛煉,徒耗血氣,即使在短期內肌肉力量有所提高,就其一生而言,實弊多而利少,損重而益輕。我學生時代尚不覺得,現在回過頭看,讀書時營養本已不夠,還要強迫學生鍛煉,實為極不智之舉。” 王國維連連點頭稱是。聊了一會兒,便端茶送客。 打春前后,王國維請假一周,他要去天津給清遜帝溥儀祝壽。吳宓向校長遞交了辭呈,也獲批準。一切看來尚平靜,梁啟超先生卻于此時病倒了。國學研究院的老師陸續去探望,學生看視的也絡繹不絕。醫院診斷結果:腎炎,須割去一只內腎,手術后一個月之內不許旁人打攪。 這時王國維已從天津回來,國學院的老師碰了一下頭,就著人把姚名達、周傳儒等學生叫來,細詢梁啟超病發前的情況。 姚名達垂淚說:“早些日子先生說做學問的欲望太大,想集中精力專搞一點,就是治史。整個冬天,都在講中國文化史,當時談的是社會組織篇,晝夜不輟,讓我記錄,春天就病了。” 周傳儒續道:“先生這部書要分三部,二十九篇,凡關中國文化之一切事務,幾無所不包。先生平時精力過人,誰知這一病,竟纏綿數月……”說到此,已哽咽不能成聲。 王國維等互相對望,心中均已了然,梁啟超此病,實積勞所致。正在議論間,有人推門。大家看時,來人也不陌生,是《清華學報》的總編,教社會學的陳達。陳達進門便問:“老爺子怎樣了?” 陳達是哥倫比亞研究院哲學博士,1916年由清華學校畢業,跟吳宓是同級的同學。民國十二年回清華任教。 當時梁啟超的次子思永在陳達門下受業,陳達跟思永談及梁啟超,稱呼“老太爺”慣了,此時也就脫口而出。陳達一看姚名達、周傳儒他們淚眼婆娑的樣子,不由大驚。待知梁啟超病情沒有惡化,才吁了口氣。當下議定探視的日子,這才散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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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智識論壇《戴家祥先生年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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