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佛學會議綜述(1997—1998)
紀念中國佛教二千年國際學術研討會
1998年10月21—22日由紀念中國佛教二千年組委會主辦、無錫祥符禪寺承辦的,在江蘇無錫靈山大佛腳下隆重舉行,來自尼泊爾、韓國、我國臺灣、澳門地區和全國各地的法師、專家學者近百人出席了會議。與會學者中既有德高望重的長老,如茗山法師、惟賢法師、凈慧法師、傳印法師等,又有改革開放后成長起來的妙華、湛如、圣凱、純一、本如法師、洛桑次仁活佛以及韓國的比丘尼李貞姬、臺灣的圣云尼師等。
學術界參會的有尼泊爾駐華公使Bhagirath Basnet,韓國學者柳炳德、吳亨根、黃旭等,國內代表代表主要來自于全國各大學、社科院、石窟文物研究部門,其中老一輩學者有蘇晉仁、巫白慧、黃心川、金維諾、王堯、樓宇烈、白化文等人,近年來學有成就、著述不輟的中青年知名學者如陳兵、賴永海、宋立道、黃夏年、業露華、何勁松、呂建福、胡曉光、鄧子美、陳星橋等絕大部分與會,還有一些正在成長的博士研究生也列席了會議。
會議的主題是以紀念中國佛教二千年為契機,總結過去,展望未來,為即將到來的中國佛教第三個千年的發展,開辟新思路,尋找新起點。會議收到論文提要76篇,實收論文54篇。這些論文涉及了中外佛教的方方面面,特別是有關中國佛教的思想、經典、人物、藝術等方面的研究尤為突出。共有32位代表做了主題發言。
關于總結過去,與會學者做了很多的討論。學者說,回顧中國漢地佛教,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條貫徹始終的紅線,這就是中國佛教與中華文明不可分割,沒有中華文明就沒有中國佛教,是中華文明賦于佛教新的生命力。中國的漢文化是佛教發展的最可靠的載體。有學者認為,伊存口授佛經為佛教正式傳入中國,但這只是初傳時期的正式傳入,不是初傳。秦始皇時的傳入,有可能主要是使佛教先在民間流傳,到漢代時佛教受到了官方的正式認可。二千年的佛教,實際上就是佛教中國化的過程。有人認為,佛教思想與中國文化的嫁接,則是在雙方文化制馭中,即佛法向中國社會的全面滲透和中國文化對佛教思想的創造性轉化。中國化佛教以在現實中作自由自在的人為標的,它汲取了印度大乘佛教的境界說,與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尤其是老莊思想相結合,形成了中國化佛教的境界說,其所顯示的是圓融和自由精神,既是大乘佛教又是老莊的,熔鑄揚棄二者而高于二者。有人強調,佛教中國化的重要表現,就是由傳統佛教注重抽象本體,轉而注重現實人生,由此導入中國佛學逐步走上人性化、心性化的道路。但也有人指出,以慧遠——僧肇為代表人物的出現,意味著中國僧人的成熟。5世紀的中國佛教已經成為中國人的生死佛教,而非學理佛教。從宗教解脫目的看,這時佛教的中國化基本完成。以具中國化特色之禪宗而言,直本乎其心,……唯其教化設施之叢林制度,為中國化之創設。反對者則說,中國式的禪宗思潮的蔓延,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佛教在中國的衰落。有人認為,南朝梁武帝建立圓壇,是佛教進一步中國化的象征,也反映了佛教戒壇律儀中國化的早期探索。道宣的《關中創立戒壇圖經》,就是戒壇在流變過程中日益中國化的重要標志。通過戒壇在漢地的變遷,使我們看到,結壇受戒這一佛教律儀的發展與佛教中國化進程是同步的。中國佛教與印度、西域佛教的焦點所在就是律儀的差別。有人說印度大乘佛教思想傳入西域,促進了西域奴隸制向封建制的過渡,為使西域社會融入華夏文明奠定了思想基礎。富有中原文化內涵的佛教再回傳西域,對加強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有積極的作用,因而對維護祖國統一也有深遠意義。
對當代佛教及其展望未來,代表說本世紀初出現的新佛法觀念,開始用佛法來闡釋辨證法,批評唯物史觀和唯物辨證法,繼而調和佛法與馬克思主義,這與五、六十年代的東南亞、南亞“佛教社會主義”的以佛法包容社會主義迥然不同。現代中國太虛法師倡導佛教“人間化”的世俗歧變,熊十力是由“新佛家”創新儒家的實體化歧變。出世清凈的品格是佛教存在的基礎,在現代社會中應當突出佛教的主體意識和獨立地位。而超越的宗教品格來自僧團自身建設,完善僧團制度是佛教建設的核心。突出禪定與智慧并重的修行特色,這是培養佛教出世清凈形象的重要保證。學者強調,在政、教、學三界互動中,知識分子于佛教的態度變化,影響命運勝于其它階層。對新世紀中國佛教言,一是要宗派興教,二是改弘法為傳教,三是破除二元對立論。有人認為,當代佛教的特點是緣起性空,正視末法;精進不懈,弘揚正法。時至近代,學術發展的必然趨勢使法相唯識學重獲知識界的青睞,使其成為近代中國文化傳統的基本構成之一。在20世紀末,重新檢討傳統文化與現代中國諸問題,詮釋佛教傳統中的現代性問題,與當代中國社會、文化重建的問題,其方法和理論意義都將具有跨世紀的文化影響。有人進一步指出,當代中國化佛教成功轉型已經具備了條件,“人間佛教”的理念特性決定了未來中國化佛教的特色。現代科學技術對中國佛教給予了沖擊,但也給予了資助。
科學對佛教的資助,
一是對佛教理念的印證,
二是對外道邪門的否定,
三是為學佛智慧的培育,
四是物質條件的改善。
面對科學技術的影響,佛教要與科學之和合,要改革多設法門,要堅持人間佛教。總之,下一個世紀的佛教,是如何當現代之機,而不為現代所轉的問題,圓融出世與入世,走建設人間佛教的道路,對內要圓融大小乘,圓融顯密教;對外要圓融真俗諦,圓融世出世法。
與會學者還對中國佛教的藝術等也做了一些探討,如漢傳佛教造像藝術可分為東漢—唐為鼎盛之路,五代——清為衰微之期。敦煌藝術的變化,本身就是一部反映中國化的歷程。麥積山石窟在外來佛教藝術中國化及中國佛教石窟藝術傳弘中起著中心軸的作用。唐代佛像理想美則在于:以成年男性為比例,保持男性肩寬、胸廓、頭型的比例造型,而臉部、五官、手、腳則以女性的特征來塑造。遼寧海裳山造像可以清楚看到滿清王朝統治者利用藏傳佛教“柔順”蒙古人的政策上的成功等等。
代表們指出,二千年的中國佛教,對中國社會的影響巨大而深刻,它不僅改變了中國人民的精神面貌,也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發揮了重大的作用,在中國社會發展的歷程中,佛教的傳入無疑具有里程碑的意義。中國佛教二千年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它包括了藏傳佛教和南傳佛教,正如中國佛協刀述仁副會長在開幕詞中指出的,中國佛教猶如一棵參天大樹,漢地佛教是一大枝,藏傳佛教、南傳佛教是另外較小的兩枝。枝杈雖有先后,但同為一體。這也像一家兄弟一樣,雖然出世有先后,名字有所不同,但“姓”只有一個,這就是中國。佛教講圓融,中國三大語系佛教是既相互尊重,相互團結,又相對獨立,各具特色,體現了二千年來佛教在維護祖國統一、促進民族團結中所發揮的極其重要的作用。我們今天能以三大語系俱會的豪邁氣勢紀念二千年,這是國家統一、民族團結給我們的福祉。中國佛教走過了二千年,我們的佛教界和學術界都為中國佛教的發展貢獻了力量。佛教在當代社會仍然會有一個大的發展,因為它在提升人格、凈化人心等方面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
從1980年到現在為止,我國一共舉辦過60余次佛教學術會議,這些會議有的是學術界主辦,有的是佛教界主辦,屬于學術界和佛教界共同舉辦的則不多,重要的除了1988年首次由教界和學界在江蘇常熟興福寺舉辦的“印度哲學宗教與中國佛教”討論會外,就是這次會議。會議自始至終充滿了“團結、祥和、熱烈”的氣氛,各界代表發言踴躍,涉及內容廣泛,中心突出,有思想,有深度,表現出良好的學術功底。這次學術會議的一個顯著特點是,與會的僧人代表比較多,達16位。過去許多會議教界與學界比較隔膜,對話很少,但是這次會議得到了根本改變,不僅學者積極提問,僧人應答,而且僧人也敢于發表自己的觀點,與學者對話,這一切表明了佛教界人才濟濟,充滿生機,他們的不俗表現得到了學術界的稱贊。
總之,這次會議是近年來我國佛學界的一次團結的盛會,一次意義深遠的聚會,是對二千年中國佛教歷程的一次總回顧與反省,也是對我國佛學研究成果的一次大檢閱,為未來的佛學研究和佛教事業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正如凈慧法師在會議閉幕式上總結的那樣:“此次會議非常明顯的特點是,學界和教界關系融洽,討論的問題接近,從發展的眼光來看待二千年的中國佛教,共同探討佛教在未來的發展中如何為人類的文明做貢獻。佛教界年青一代僧才在成長,他們所發表的論文很有深度,所持的觀點穩妥而積極,這是解放以來所沒有的,令人欣慰。特別是我們在探討佛教當前自身建設方面,大家所持的觀點都是具有非常積極進取的精神,既能夠正視現實,又能夠堅持傳統,以使佛陀的教法薪火相傳。通過這次會議,使我們感到佛教事業發達有望。”
中國佛協副會長兼秘書長刀述仁居士、副會長凈慧法師、副會長兼祥符禪寺住持茗山法師,紀念中國佛教二千年組委會秘書長王志遠先生,國家宗教局一司王哲一處長、袁炳棟先生、江蘇省宗教局袁普泉副局長以及無錫市、馬山區有關負責人出席了會議,對會議和召開給予了很高的評價。特別是會議從開始籌辦到圓滿結束一共只用了3個月的時間,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召開一次全國性的會議,時間緊、難度大,但是經組委會人員的努力,在全國各地僧人、學者的配合下,在無錫市有關部門的支持下,特別是在無錫靈山公司和祥符禪寺的全力資助下,會議最終得以如期、圓滿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