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林是與《國學寶典》聯系著的,當代文史學界,提到《國學寶典》,便會想到尹小林,而朋友們提到尹小林,也自然想到他的《國學寶典》。近二十年來,我們這些學者大多都用過《國學寶典》,也大都與尹小林熟識且是朋友,一切都已經成為自然,好像尹小林就是為當代文史學界而生,而當代學術界也習慣有尹小林一樣。直到前兩天,小林兄給我打電話,說他要為《國學寶典》成立二十周年開一個紀念會,邀請學術界朋友一起聊一聊,我才陡然一醒,小林兄的《國學寶典》已經服務于學術界二十年了。如前面所說,學術界同仁已經習慣于使用《國學寶典》,但的確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國學寶典》是如何誕生的,雖然也有許多人與尹小林是朋友,但也的確沒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尹小林。
小林兄和我說,你一定要來參加啊!因為《國學寶典》就是在你家里誕生的!這一說,把我帶回了二十多年前。我已經記不得具體的時間了,但小林兄說他有日記,是1999年9月,在你家里,有嚴華和杜曉勤在,我們一起商議電子版《全唐詩》宣傳事。難怪名人都要記日記,我曾經記過一段時間,后來覺得自己又不是什么名人,也不會成為名人,每天強迫自己記日記太辛苦,便中止了。小林注定是名人,所以他居然能夠堅持記日記到如今,而正是因為有日記,《國學寶典》這么偉大的事業,才能有準確的日期,這是當代學術史的幸事啊!
我與尹小林認識,是上世紀90年代初,我1993年從上海來北京讀書,96年從社科院研究生院畢業來北大做博士后,應該在這段時間內認識的尹小林(具體時間記不住了,可見不記日記不行啊),結緣起于我的大學同學嚴華,他那時已經從中南海中辦出來經商,他先認識了尹小林,于是便介紹給我,說有這么一位朋友,是二炮的研究員,但立志作國學數據,已經完成了電子版《全唐詩》,是與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合作的。我一聽,十分高興,《全唐詩》數據庫應該是電子文獻中最早問世的古籍數字化成果。我雖然不通電腦,但聽說在光盤上就可檢索《全唐詩》的每一個字,覺得太神奇了,于是經嚴華兄介紹便與小林兄認識了。
小林兄那時還在二炮,我記得他當時是中校,對我來說,這可是高級軍官了!不過,他顯得很瘦弱,很平實,操一口略帶四川音的普通話,根本與印象中的二炮軍官應該有的樣子不相匹配。結識以后知道,他是重慶大學畢業的理科生,入伍二炮,所以他住在位于小營西路的二炮總部。他是比較典型的理科男,其思維方式真的與我們文科生不同,他對科技能夠改變世界的理解,對當代生活的看法,往往與我們不一樣,但卻是那么地令人開拓眼界,我從他那里學到了許多。正是這種與我們文科男不同的思維,使他在國學研究里能夠獨出機杼,他將理科所有科學訓練用于文學研究中,不僅是技術利用,而是一種新思維,新理念。比如他對數據的認識,對電子科學、網絡等在文學研究中的作用,都比我們深刻。自他準備做國學數據庫以來,我們這些人便是他這一工作的受益者。我應該是最早利用他數據庫的人之一,對我來說是幸運的事。
小林兄決定做《國學寶典》以后,便全力投入了這個工作,我親歷了他前后奔波的過程,也目睹了他所經歷的一切。有喜悅,也有坎坷。我記得他的公司成立時,遇到過資金困難,我感到很自豪的是,我當時將自己全部存款9萬元交給他,為他公司注冊出過一點力。說這些,是說明小林兄的《國學寶典》是一點一點成長起來的。我看到他全國各地奔跑與學者聯絡的情況,深知他的艱難。但也看到他從在國內跑,變到去國外跑,去了哈佛、耶魯、普林斯頓、伯克利等等名校,跑下了國外的市場。又終于有一天,小林兄告訴我,他的公司準備上市了,我知道他真正是做好了做大了。他的做好做大,是我們學術界的喜事,是我們期盼的事。小林兄在學術界有非常好的人緣,這也是當代公司老總中獨有的。我以與他是朋友而感到驕傲。
據小林說,《國學寶典》的數據量已達22億字,這是什么概念呢?《四庫全書》是7億字,就可以知道這么多年來小林做了多少事!目前大家公認的超大規模古籍全文數據庫有三個,劉俊文的中華基本古籍庫、中華書局的經典古籍庫和他的《國學寶典》,以《國學寶典》數據量最大。我要說,小林兄的數據量固然了不起,但更重要的是,小林與學術界朋友的關系,以及這么多年來他對學術界的幫助。他可以說為學術界朋友想而想,為學術研究需要而不斷改進和更新他數據庫。尤其是他到了首都師范大學,與文學院合作,出了那么多電子和紙質文獻成果,這是其他公司不具有的,而這也恰恰是尹小林古籍數據工作在當代的意義所在。到目前為止,尹小林以數據技術與高校學術單位合作的模式,還是唯一的。就他們合作創造的成果來看,非常驚人,首都師范大學中國詩歌研究中心在古籍數據化上取得的成果,在國內高校里無疑是領先的,不僅數量驚人,其成果的多樣化,以及成果顯示出來的發展方向,都是當今電子文獻研究的重要課題。
當今世界科技發展日新月異,電子及網絡在傳統學術研究中所展現的成果,僅僅是冰山一角,但已經令我們非常驚異了。我們在其他領域里看到了大數據的力量,看到它對當代生活和社會發展所起的作用,同樣,大數據也將會在傳統學術領域中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并將改變我們的理念,當然也會促使我們必須采取新手段和新方法。尹小林目前掌握了二十二億字的古籍數據,以一民營公司之力,加上首都師大中國詩歌研究中心的協作,的確是了不起的事,這個總量,在當前來說,也應該是大數據了。古籍文獻大數據如何在中國的發展中發揮作用,怎樣發揮作用,這是尹小林以及首都師大中國詩歌研究中心面臨的問題。必須提高到戰略高度,提高到國家發展中,古籍文獻大數據的文化功能加強和輻射的高度上。這一點我曾經與尹小林談過,這應該是他的工作以及首都師大中國詩歌研究中心工作的方向。
就我們學術界當前的需求來說,隨著電子文獻種類、數量的增多,隨著不同學科的使用,電子文獻出現了大量不同于傳統文獻學的問題,比如如何建立更科學的規則、確立規范、深入認識電子文獻的特征等等。首都師范大學適時地成立了電子文獻研究中心,而且連續召開過七屆古籍數字化國際學術研討會。因為他有建立數據庫的經驗,并且掌控有海量的數據資源,他的研究就遠比一些學者零碎的討論高明許多。我希望尹小林在今天這個《國學寶典》成立二十年紀念會之后,以此為起點,再一次引領古籍數據走向新高度。這是我的期待,是以此為祝賀!
(傅剛,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