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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朱 熹

 

數據整理:尹小林



 卷八·學二 



  ◎總論為學之方



    這道體,饒本作“理”。浩浩無窮。

    道體用雖極精微,圣賢之言則甚明白。若海 

    圣人之道,如饑食渴飲。人杰 

    圣人之道,有高遠處,有平實處。道夫 

    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由耳。道夫 

    道未嘗息,而人自息之。非道亡也,幽厲不由也。道夫 

    圣人教人,大概只是說孝弟忠信日用常行底話。人能就上面做將去,則心之 放者自收,性之昏者自著。如心、性等字,到子思孟子方說得詳。因說象山之學。 儒用 

    圣人教人有定本。舜“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 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夫子對顏淵曰:“克己復禮為仁。”“非禮勿視, 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皆是定本。人杰 

    圣門日用工夫,甚覺淺近。然推之理,無有不包,無有不貫,及其充廣,可 與天地同其廣大。故為圣,為賢,位天地,育萬物,只此一理而已。

    常人之學,多是偏於一理,主於一說,故不見四旁,以起爭辨。圣人則中正 和平,無所偏倚。人杰 

    圣賢所說工夫,都只一般,只是一個“擇善固執”。論語則說:“學而時習 之”,孟子則說“明善誠身”,只是隨他地頭所說不同,下得字來,各自精細。 其實工夫只是一般,須是盡知其所以不同,方知其所謂同也。僩 

    這個道理,各自有地頭,不可只就一面說。在這里時是恁地說,在那里時又 如彼說,其賓主彼此之勢各自不同。僩 

    學者工夫,但患不得其要。若是尋究得這個道理,自然頭頭有個著落,貫通 浹洽,各有條理。如或不然,則處處窒礙。學者常談,多說持守未得其要,不知 持守甚底。說擴充,說體驗,說涵養,皆是揀好底言語做個說話,必有實得力處 方可。所謂要於本領上理會者,蓋緣如此。謨 

    為學須先立得個大腔當了,卻旋去里面修治壁落教綿密。今人多是未曾知得 個大規模,先去修治得一間半房,所以不濟事。僩 

    識得道理原頭,便是地盤。如人要起屋,須是先筑教基址堅牢,上面方可架 屋。若自無好基址,空自今日買得多少木去起屋,少間只起在別人地上,自家身 己自沒頓放處。賀孫 

    須就源頭看教大底道理透,闊開基,廣開址。如要造百間屋,須著有百間屋 基;要造十間屋,須著有十間屋基。緣這道理本同,甲有許多,乙也有許多,丙 也有許多。賀孫 

    學須先理會那大底。理會得大底了,將來那里面小底自然通透。今人卻是理 會那大底不得,只去搜尋里面小小節目。植 

    學問須是大進一番,方始有益。若能於一處大處攻得破,見那許多零碎,只 是這一個道理,方是快活。然零碎底非是不當理會,但大處攻不破,縱零碎理會 得些少,終不快活。“曾點漆雕開已見大意”,只緣他大處看得分曉。今且道他 那大底是甚物事?天下只有一個道理,學只要理會得這一個道理。這里才通,則 凡天理、人欲、義利、公私、善惡之辨,莫不皆通。

    或問:“氣質之偏,如何救得?”曰:“才說偏了,又著一個物事去救他偏, 越見不平正了,越討頭不見。要緊只是看教大底道理分明,偏處自見得。如暗室 求物,把火來,便照見。若只管去摸索,費盡心力,只是摸索不見。若見得大底 道理分明,有病痛處,也自會變移不自知,不消得費力。”賀孫 

    成己方能成物,成物在成己之中。須是如此推出,方能合義理。圣賢千言萬 語,教人且從近處做去。如灑掃大廳大廊,亦只是如灑掃小室模樣;掃得小處凈 潔,大處亦然。若有大處開拓不去,即是於小處便不曾盡心。學者貪高慕遠,不 肯從近處做去,如何理會得大頭項底!而今也有不曾從里做得底,外面也做得好。 此只是才高,以智力勝將去。中庸說細處,只是謹獨,謹言,謹行;大處是武王 周公達孝,經綸天下,無不載。小者便是大者之驗。須是要謹行,謹言,從細處 做起,方能克得如此大。又曰:“如今為學甚難,緣小學無人習得。如今卻是從 頭起。古人於小學小事中,便皆存個大學大事底道理在。大學,只是推將開闊去。 向來小時做底道理存其中,正似一個坯素相似。”明作 

    學者做工夫,莫說道是要待一個頓段大項目工夫後方做得,即今逐些零碎積 累將去。才等待大項目後方做,即今便蹉過了!學者只今便要做去,斷以不疑, 鬼神避之。“需者,事之賊也!”至 

    “如今學問未識個入路,就他自做,倒不覺。惟既識得個入頭,卻事事須著 理會。且道世上多多少少事!”江文卿云:“只先生一言一語,皆欲為一世法, 所以須著如此。”曰:“不是說要為世法。既識得路頭,許多事都自是合著如此, 不如此不得。自是天理合下當然。”賀孫 

    若不見得入頭處,緊也不可,慢也不得。若識得些路頭,須是莫斷了。若斷 了,便不成。待得再新整頓起來,費多少力!如雞抱卵,看來抱得有甚暖氣,只 被他常常恁地抱得成。若把湯去蕩,便死了;若抱才住,便冷了。然而實是見得 入頭處,也自不解住了,自要做去,他自得些滋味了。如吃果子相似:未識滋味 時,吃也得,不消吃也得;到識滋味了,要住,自住不得。賀孫 

    “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雖無文王猶興。”豪杰質美, 生下來便見這道理,何用費力。今人至於沉迷而不反,圣人為之屢言,方始肯來, 已是下愚了。況又不知求之,則終於為禽獸而已!扒人為萬物之靈,自是與物異。 若迷其靈而昏之,則與禽獸何別?大雅 

    學問是自家合做底。不知學問,則是欠闕了自家底;知學問,則方無所欠闕。 今人把學問來做外面添底事看了。廣 

    圣賢只是做得人當為底事盡。今做到圣賢,止是恰好,又不是過外。祖道 

    “凡人須以圣賢為己任。世人多以圣賢為高,而自視為卑,故不肯進。抑不 知,使圣賢本自高,而己別是一樣人,則早夜孜孜,別是分外事,不為亦可,為 之亦可。然圣賢稟性與常人一同。既與常人一同,又安得不以圣賢為己任?自開 辟以來,生多少人,求其盡己者,千萬人中無一二,只是羈同枉過一世!詩曰: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今世學者,往往有物而不能有其則。中庸曰:‘尊德 性而道問學,極高明而道中庸。’此數句乃是徹首徹尾。人性本善,只為嗜欲所 迷,利害所逐,一齊昏了。圣賢能盡其性,故耳極天下之聰,目極天下之明,為 子極孝,為臣極其忠。”某問:“明性須以敬為先?”曰:“固是。但敬亦不可 混淪說,須是每事上檢點。論其大要,只是不放過耳。大抵為己之學,於他人無 一毫干預。圣賢千言萬語,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復其性耳。”可學 

    學者大要立志。所謂志者,不道將這些意氣去蓋他人,只是直截要學堯舜。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此是真實道理。“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 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這些道理,更無走作,只是一個性善 可至堯舜,別沒去處了。下文引成覸顏子公明儀所言,便見得人人皆可為也。 學者立志,須教勇猛,自當有進。志不足以有為,此學者之大病。謨 

    世俗之學,所以與圣賢不同者,亦不難見。圣賢直是真個去做,說正心,直 要心正;說誠意,直要意誠;修身齊家,皆非空言。今之學者說正心,但將正心 吟詠一晌;說誠意,又將誠意吟詠一晌;說修身,又將圣賢許多說修身處諷誦而 已。或掇拾言語,綴緝時文。如此為學,卻於自家身上有何交涉?這里須要著意 理會。今之朋友,固有樂聞圣賢之學,而終不能去世俗之陋者,無他,只是志不 立爾。學者大要立志,才學,便要做圣人是也。謨 

    學者須是立志。今人所以悠悠者,只是把學問不曾做一件事看,遇事則且胡 亂恁地打過了。此只是志不立。雉 

    問:“人氣力怯弱,於學有妨否?”曰:“為學在立志,不干氣稟強弱事。” 又曰:“為學何用憂惱,但須令平易寬快去。”寓舉圣門弟子,唯稱顏子好學, 其次方說及曾子,以此知事大難。曰:“固是如此。某看來亦有甚難,有甚易! 只是堅立著志,順義理做去,他無蹺欹也。” 

    英雄之主所以有天下,只是立得志定,見得大利害。如今學者只是立得志定, 講究得義理分明。賀孫 

    立志要如饑渴之於飲食。才有悠悠,便是志不立。祖道 

    為學須是痛切懇惻做工夫,使饑忘食,渴忘飲,始得。砥 

    這個物事要得不難。如饑之欲食,渴之欲飲,如救火,如追亡,似此年歲間, 看得透,活潑潑地在這里流轉,方是。僩 

    學者做工夫,當忘寢食做一上,使得些入處,自後方滋味接續。浮啊沉沉, 半上落下,不濟得事。振 

    “而今緊要且看圣人是如何,常人是如何,自家因甚便不似圣人,因甚便只 是常人。就此理會得透,自可超凡入圣。淳 

    為學,須思所以超凡入圣。如何昨日為鄉人,今日便為圣人!須是竦拔,方 始有進!砥 

    為學須覺今是而昨非,日改月化,便是長進。砥 

    今之學者全不曾發憤。升卿 

    為學不進,只是不勇!燾 

    不可倚靠師友。方子 

    不要等待。方子 

    今人做工夫,不肯便下手,皆是要等待。如今日早間有事,午間無事,則午 間便可下手,午間有事。晚間便可下手,卻須要待明日。今月若尚有數日,必直 待後月,今年尚有數月,不做工夫,必曰,今年歲月無幾,直須來年。如此,何 緣長進!因康叔臨問致知,先生曰:“如此說得,不濟事。”蓋卿 

    道不能安坐等其自至,只待別人理會來,放自家口里!淳 

    學者須是奈煩,奈辛苦。方子 

    必須端的自省,特達自肯,然後可以用力,莫如“下學而上達”也。去偽 

    凡人便是生知之資,也須下困學、勉行底工夫,方得。蓋道理縝密,去那里 捉摸!若不下工夫,如何會了得!敬仲 

    今之學者,本是困知、勉行底資質,卻要學他生知、安行底工夫。便是生知、 安行底資質,亦用下困知、勉行工夫,況是困知、勉行底資質!文蔚 

    大抵為學雖有聰明之資,必須做遲鈍工夫,始得。既是遲鈍之資,卻做聰明 底樣工夫,如何得!伯羽 

    今人不肯做工夫。有先覺得難,後遂不肯做;有自知不可為,公然遜與他人。 如退產相似,甘伏批退,自己不愿要。蓋卿 

    “為學勿責無人為自家剖析出來,須是自家去里面講究做工夫,要自見得。” 道夫 

    小立課程,大作工夫。可學 

    工夫要趲,期限要寬。從周 

    且理會去,未須計其得。德明 

    才計於得,則心便二,頭便低了。至 

    嚴立功程,寬著意思,久之,自當有味,不可求欲速之功。道夫 

    自早至暮,無非是做工夫時節。道夫 

    人多言為事所奪,有妨講學,此為“不能使船嫌溪曲”者也。遇富貴,就富 貴上做工夫;遇貧賤,就貧賤上做工夫。兵法一言甚佳:“因其勢而利導之”也。 人謂齊人弱,田忌乃因其弱以取勝,今日三萬灶,明日二萬灶,後日一萬灶。又 如韓信特地送許多人安於死地,乃始得勝。學者若有絲毫氣在,必須進力!除非 無了此氣,只口不會說話,方可休也。因舉浮屠語曰:“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 圓明終不失!”力行 

    圣賢千言萬語,無非只說此事。須是策勵此心,勇猛奮發,拔出心肝與他去 做!如兩邊擂起戰鼓,莫問前頭如何,只認卷將去!如此,方做得工夫。若半上 落下,半沉半浮,濟得甚事!僩 

    又如大片石,須是和根拔。今只於石面上薄削,濟甚事!作意向學,不十日 五日又懶,孟子曰:“一日暴之,十日寒之!”可學 

    宗杲云:“如載一車兵器,逐件取出來弄,弄了一件又弄一件,便不是殺人 手段。我只有寸鐵,便可殺人!”┿ 

    且如項羽救趙,既渡,沈船破釜,持三日糧,示士必死,無還心,故能破秦。 若瞻前顧後,便做不成。┿ 

    如居燒屋之下!如坐漏船之中!可學 

    為學極要求把篙處著力。到工夫要斷絕處,又更增工夫,著力不放令倒,方 是向進處。為學正如上水船,方平穩處,侭行不妨。及到灘脊急流之中,舟人 來這上一篙,不可放緩。直須著力撐上,不一步不緊。放退一步,則此船不得上 矣!洽。

    學者為學,譬如煉丹,須是將百十斤炭火鍛一餉,方好用微微火養教成就。 今人未曾將百十斤炭火去鍛,便要將微火養將去,如何得會成!恪。

    今語學問,正如煮物相似,須爇猛火先煮,方用微火慢煮。若一向只用微火, 何由得熟?欲復自家元來之性,乃恁地悠悠,幾時會做得?大要須先立頭緒。頭 緒既立,然後有所持守。書曰:“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今日學者皆是養病。 可學 

    譬如煎藥:先猛火煎,教百沸大羈,直至涌坌出來,然後卻可以慢火養之。 ┿ 

    須磨礪精神去理會。天下事,非燕安<垂夬>豫之可得。淳 

    萬事須是有精神,方做得。振 

    陽氣發處,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成!驤 

    凡做事,須著精神。這個物事自是剛,有鋒刃。如陽氣發生,雖金石也透過! 賀孫 

    人氣須是剛,方做得事。如天地之氣剛,故不論甚物事皆透過。人氣之剛, 其本相亦如此。若只遇著一重薄物事,便退轉去,如何做得事!從周 (方子錄 云:“天地之氣,雖至堅如金石,無所不透,故人之氣亦至剛,蓋其本相如此。”)

    “學者識得個脈路正,便須剛決向前。若半青半黃,非惟無益。”因舉酒云: “未嘗見有衰底圣賢。”德明 

    學者不立,則一齊放倒了!升卿 

    不帶性氣底人,為僧不成,做道不了。方 

    因言,前輩也多是背處做幾年,方成。振 

    進取得失之念放輕,卻將圣賢格言處研窮考究。若悠悠地似做不做,如捕風 捉影,有甚長進!今日是這個人,明日也是這個人。季札 

    學者只是不為己,故日間此心安頓在義理上時少,安頓在閑事上時多,於義 理卻生,於閑事卻熟。方子 

    今學者要緊且要分別個路頭,要緊是為己為人之際。為己者直拔要理會這個 物事,欲自家理會得;不是漫恁地理會,且恁地理會做好看,教人說道自家也曾 理會來。這假饒理會得十分是當,也都不闕自身己事。要須先理會這個路頭。若 分別得了,方可理會文字。賀孫 

    學者須是為己。譬如吃飯,寧可逐些吃,令飽為是乎?寧可鋪攤放門外,報 人道我家有許多飯為是乎?近來學者,多是以自家合做底事報與人知。又言,此 間學者多好高,只是將義理略從肚里過,卻翻出許多說話。舊見此間人做婚書, 亦說天命人倫。男婚女嫁,自是常事。蓋有厭卑近之意,故須將日用常行底事裝 荷起來。如此者,只是不為己,不求益;只是好名,圖好看。亦聊以自誑,如南 越王黃屋左纛,聊以自娛爾。方子 

    近世講學不著實,常有夸底意思。譬如有飯不將來自吃,只管鋪攤在門前, 要人知得我家里有飯。打疊得此意盡,方有進。振 

    今人為學,多只是謾且恁地,不曾真實肯做。方子 

    今之學者,直與古異,今人只是強探向上去,古人則逐步步實做將去。廣 

    只是實去做工夫。議論多,轉鬧了。德明 

    每論諸家學,及己學,大指要下學著實。方 

    為學須是切實為己,則安靜篤實,承載得許多道理。若輕揚淺露,如何探討 得道理?縱使探討得,說得去,也承載不住。銖 

    入道之門,是將自家身己入那道理中去。漸漸相親,久之與己為一。而今入 道理在這里,自家身在外面,全不曾相干涉。僩 

    或問為學。曰:“今人將作個大底事說,不切己了,全無益。一向去前人說 中乘虛接渺,妄取許多枝蔓,只見遠了,只見無益於己。圣賢千言萬語,侭自 多了。前輩說得分曉了,如何不切己去理會!如今看文字,且要以前賢程先生等 所解為主,看他所說如何,圣賢言語如何,將己來聽命於他,切己思量體察,就 日用常行中著衣吃飯,事親從兄,盡是問學。若是不切己,只是說話。今人只憑 一己私意,瞥見些子說話,便立個主張,硬要去說,便要圣賢從我言語路頭去, 如何會有益。此其病只是要說高說妙,將來做個好看底物事做弄。如人吃飯,方 知滋味;如不曾吃,只要攤出在外面與人看,濟人濟己都不得。”謙 

    或問:“為學如何做工夫?”曰:“不過是切己,便的當。此事自有大綱, 亦有節目。常存大綱在我,至於節目之間,無非此理。體認省察,一毫不可放過。 理明學至,件件是自家物事,然亦須各有倫序。”問:“如何是倫序?”曰: “不是安排此一件為先,此一件為後,此一件為大,此一件為小。隨人所為,先 其易者,闕其難者,將來難者亦自可理會。且如讀書:三禮春秋有制度之難明, 本末之難見,且放下未要理會,亦得。如書詩,直是不可不先理會。又如詩之名 數,書之盤誥,恐難理會。且先讀典謨之書,雅頌之詩,何嘗一言一句不說道理, 何嘗深潛諦玩,無有滋味,只是人不曾子細看。若子細看,里面有多少倫序,須 是子細參研方得。此便是格物窮理。如遇事亦然,事中自有一個平平當當道理, 只是人討不出,只隨事羈將去,亦做得,卻有掣肘不中節處。亦緣鹵莽了,所以 如此。圣賢言語,何曾誤天下後世,人自學不至耳。”謙 

    佛家一向撤去許多事,只理會自身己;其教雖不是,其意思卻是要自理會。 所以他那下常有人,自家這下自無人。今世儒者,能守經者,理會講解而已;看 史傳者,計較利害而已。那人直是要理會身己,從自家身己做去。不理會自身己, 說甚別人長短!明道曰:“不立己後,雖向好事,猶為化物。不得以天下萬物撓 己,己立後,自能了當得天下萬物。”只是從程先生後,不再傳而已衰。所以某 嘗說自家這下無人。佛家有三門:曰教,曰律,曰禪。禪家不立文字,只直截要 識心見性。律本法甚嚴,毫發有罪。如云不許飲水,才飲水便有罪過。如今小院 號為律院,乃不律之尤者也!教自有三項:曰天臺教,曰慈恩教,曰延壽教。延 壽教南方無傳,有些文字,無能通者。其學近禪,故禪家以此為得。天臺教專理 會講解。慈恩教亦只是講解。吾儒家若見得道理透,就自家身心上理會得本領, 便自兼得禪底;講說辨討,便自兼得教底;動由規矩,便自兼得律底。事事是自 家合理會。顏淵問為邦。看他陋巷簞瓢如此,又卻問為邦之事,只是合當理會, 看得是合做底事。若理會得入頭,意思一齊都轉;若不理會得入頭,少間百事皆 差錯。若差了路頭底亦多端:有才出門便錯了路底,有行過三兩條路了方差底, 有略差了便轉底,有一向差了煞遠,終於不轉底。賀孫 

    不可只把做面前物事看了,須是向自身上體認教分明。如道家存想,有所謂 龍虎,亦是就身上存想。士毅 

    為學須是專一。吾儒惟專一於道理,則自有得。砥 

    既知道自家患在不專一,何不便專一去!逍遙。

    須是在己見得只是欠闕,他人見之卻有長進,方可。僩 

    人白睚不得,要將圣賢道理扶持。振 

    為學之道,須先存得這個道理,方可講究事情。

    今人口略依稀說過,不曾心曉。淳 

    發得早時不費力。升卿 

    有資質甚高者,一了一切了,即不須節節用工。也有資質中下者,不能盡了, 卻須節節用工。振 

    博學,謂天地萬物之理,修己治人之方,皆所當學。然亦各有次序,當以其 大而急者為先,不可雜而無統也。

    今之學者多好說得高,不喜平。殊不知這個只是合當做底事。節 

    譬如登山,人多要至高處。不知自低處不理會,終無至高處之理。德明 

    於顯處平易處見得,則幽微底自在里許。德明 

    且於切近處加功。升卿 

    著一些急不得。方子 

    學者須是直前做去,莫起計獲之心。如今說底,恰似畫卦影一般。吉兇未應 時,一場鶻突,知他是如何。到應後,方始知元來是如此。廣 

    某適來,因澡浴得一說:大抵揩背,須從頭徐徐用手,則力省,垢可去。若 於此處揩,又於彼處揩,用力雜然,則終日勞而無功。學問亦如此,若一番理會 不了,又作一番理會,終不濟事。蓋卿 

    學者須是熟。熟時,一喚便在目前;不熟時,須著旋思索。到思索得來,意 思已不如初了。士毅 

    道理生,便縛不住。淳 

    見,須是見得確定。淳 

    須是心廣大似這個,方包裹得過,運動得行。方子 

    學者立得根腳闊,便好。升卿 

    須是有頭有尾,成個物事。方子 

    徹上徹下,無精粗本末,只是一理。賜 

    最怕粗看了,便易走入不好處去。士毅 

    學問不只於一事一路上理會。振 

    貫通,是無所不通。

    “未有耳目狹而心廣者。”其說甚好。振 

    帖底謹細做去,所以能廣。振 

    大凡學者,無有徑截一路可以教他了得;須是博洽,歷涉多,方通。振 

    不可涉其流便休。方子 

    天下更有大江大河,不可守個土窟子,謂水專在是。力行 

    學者若有本領,相次千枝萬葉,都來湊著這里,看也須易曉,讀也須易記。 方子 

    大本不立,小辨不正。可學 

    刮落枝葉,栽培根本。可學 

    大根本流為小謗本。舉前說。因先說:“欽夫學大本如此,則發處不能不受 病。”方 

    學問須嚴密理會,銖分毫析。道夫 

    因論為學,曰:“愈細密,愈廣大;愈謹確,愈高明。”僩 

    開闊中又著細密,寬緩中又著謹嚴。廣 

    如其窄狹,則當涵泳廣大氣象;頹惰,則當涵泳振作氣象。方子 

    學者須養教氣宇開闊弘毅。升卿 

    常使截斷嚴整之時多,膠膠擾擾之時少,方好。德明 

    只有一個界分,出則便不是。廣 

    義理難者便不是。振 

    體認為病,自在即好。振 

    須是玩味。方子 

    咬得破時,正好咀味。文蔚 

    若只是握得一個鶻侖底果子,不知里面是酸,是咸,是苦,是澀。須是與他 嚼破,便見滋味。┿ 

    易曰:“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寬以居之,仁以行之。”語曰:“執德不弘, 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學問之後,繼以寬居。信道篤而又欲執德弘 者,人之為心不可促迫也。人心須令著得一善,又著一善,善之來無窮,而吾心 受之有馀地,方好。若只著得一善,第二般來又未便容得,如此,無緣心廣而道 積也。洽。

    自家猶不能怏自家意,如何他人卻能盡怏我意!要在虛心以從善。升卿 

    “虛心順理”,學者當守此四字。人杰 

    圣人與理為一,是恰好。其他以心處這理,卻是未熟,要將此心處理。可學 

    今人言道理,說要平易,不知到那平易處極難。被那舊習纏繞,如何便擺脫 得去!譬如作文一般,那個新巧者易作,要平淡便難。然須還他新巧,然後造於 平淡。又曰:“自高險處移下平易處,甚難。”端蒙 

    人之資質有偏,則有縫罅。做工夫處,蓋就偏處做將去。若資質平底,則如 死水然,終激作不起。謹愿底人,更添些無狀,便是鄉原。不可以為知得些子便 了。燾 

    只聞“下學而上達”,不聞“上達而下學”。德明 

    今學者之於大道,其未及者雖是遲鈍,卻須終有到時。唯過之者,便不肯復 回來耳。必大 

    或人性本好,不須矯揉。教人一用此,極害理。又有讀書見義理,釋書,義 理不見,亦可慮。可學 

    學者議論工夫,當因其人而示以用工之實,不必費辭。使人知所適從,以入 於坦易明白之域,可也。若泛為端緒,使人迫切而自求之,適恐資學者之病。 人杰 

    師友之功,但能示之於始而正之於終爾。若中間三十分工夫,自用吃力去做。 既有以喻之於始,又自勉之於中,又其後得人商量是正之,則所益厚矣。不爾, 則亦何補於事。道夫 

    或論人之資質,或長於此而短於彼。曰:“只要長善救失。”或曰:“長善 救失,不特教者當如此,人自為學亦當如此。”曰:“然。”燾 

    凡言誠實,都是合當做底事;不是說道誠實好了方去做,不誠實不好了方不 做。自是合當誠實。僩 

    “言必忠信”,言自合著忠信,何待安排。有心去要恁地,便不是活,便不 能久矣。若如此,便是剩了一個字在信見邊自是著不得。如事親必於孝,事長必 於弟,孝弟自是道理合當如此。何須安一個“必”字在心頭,念念要恁地做。如 此,便是辛苦,如何得會長久?又如集義久,然後浩然之氣自生。若著一個意在 這里等待氣生,便為害。今日集得許多,又等待氣生,卻是私意了。“必有事焉 而勿正”,正,便是期必也。為學者須從窮理上做工夫。若物格、知至,則意自 誠;意誠,則道理合做底事自然行將去,自無下面許多病痛也。“擴然而大公, 物來而順應。”

    切須去了外慕之心!力行 

    有一分心向里,得一分力;有兩分心向里,得兩分力。文蔚 

    須是要打疊得盡,方有進。從周 

    看得道理熟後,只除了這道理是真實法外,見世間萬事,顛倒迷妄,耽嗜戀 著,無一不是戲劇,真不堪著眼也。又答人書云:“世間萬事,須臾變滅,皆不 足置胸中,惟有窮理修身為究竟法耳。”僩 

    大凡人只合講明道理而謹守之,以無愧於天之所與者。若乃身外榮辱休戚, 當一切聽命而已。驤 

    因說索面,曰:“今人於飲食動使之物,日極其精巧。到得義理,卻不理會, 漸漸昏蔽了都不知。”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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