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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嘲戲:清談中的言語游戲


在中古時代的清言俊辯中,我們經常可以發現一種幽默滑稽的言語游戲,那就是嘲戲。嘲戲一般與學術研討無關,但又經常發生在清談的場合,實際上構成了清談的一種調劑方式。人們在高談闊論闡述某些莊重的大問題時,往往情緒非常緊張,嘲戲使人們的心情得到弛緩。同時,嘲戲也是一種機智深蘊的語言游戲,從一個方面顯示了清談家們的辯才。有大量材料說明,嘲戲是盛行于中古士林的一種習俗,它既有其深厚的歷史淵源,也有其時代特點。總的來說,它與清談之風的昌熾是密切相關的。

(一)嘲戲的起源

嘲戲這一文化現象在我國很早就出現了。如托名作者為宋玉的《鄧徒子好色賦》(《文選》卷一九)、楊雄《解嘲》(同上,卷四五)和東方朔《答客難》(同上)等等,都帶有濃郁的嘲戲意味。案《世說新語·言語》九(見本文頁9),余嘉錫先生評云:"觀其問答,蓋仿《客難》《解嘲》之體,特縮大篇為短章耳。此必晉代文士所擬作,非事實也。"(《世說新語箋疏》,頁70)所論頗為中肯。嘲戲作為一種士人風尚,發始于漢末。《華陽國志》卷一二《序志》云:
漢末時,漢中祝元靈,性滑稽,用州牧劉焉談調之末,與蜀士燕胥,聊著翰墨,當時以為極歡,后人有以為惑。恐此之類,必起于元靈之由也。(《華陽國志校補圖注》,頁727)

祝元靈,名祝龜,當時象他一樣的名士有許多。曹丕《典論·論文》說:"孔融體氣高妙,有過人者,然不能持論,理不勝詞,以至于乎雜以嘲戲。"(《文選》卷五二)"雜以嘲戲"的確是孔融文章的一大特色!逗鬂h書》卷七0本傳:
初,曹操攻屠鄴城,袁氏婦子多見侵略,而操子丕私納袁熙妻甄氏。融乃與操書,稱"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操不悟,后問出何經典。對曰:"以今度之,想當然耳。"后操討烏桓,又嘲之曰:"大將國遠征,蕭條海外。昔肅慎不貢楛矢,丁零盜蘇武牛羊,可并案也。"

此類詼諧諷刺之語在孔融的文章中有很多。本傳又云:"時年饑兵興,操表制酒禁,融頻書爭之,多侮慢之辭。"《注》引《融集》與曹操書云:
酒之為德久矣。古先哲王,類帝禋宗,和神定人,以濟萬國,非酒莫以也。故天垂酒星之耀,地列酒泉之郡,人著旨酒之德。堯不千鍾,無以建太平?追前脔,無以堪上圣。樊噲解厄鴻門,非豕肩鍾酒,無以奮其怒。趙之廝養,東迎其王,非引卮酒,無以激其氣。高祖非醉斬白蛇,無以暢其靈。景帝非醉幸唐姬,無以開中興。袁盎非醇醪之力,無以脫其命。定國不酣飲一斛,無以決其法。故酈生以高陽酒徒,著功于漢;屈原不餔醩歠醨,取困于楚。由是觀之,酒何負于政哉?

字里行間洋溢著詼諧的諷刺和幽默的調侃。這種情調在三國士林的言語應對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在吳、蜀兩國,精于嘲戲的人很受重視,人們普遍認為這是學識與口才的象征。蜀國的伊籍、秦宓、劉琰、費祎,吳國的諸葛恪、趙咨、沈友、薛綜都是著名的辯士和嘲客。
在江東,口才好的人被稱為"有唇吻"。《三國志》卷五二《顧雍傳》裴松之注引《吳書》曰:
雍母弟徽。字子嘆,少游學,有唇吻。孫權統事,聞徽有才辯,召署主簿。

這里以"有唇吻"與"有才辯"對舉,顯然它們有大致相同的意義。《三國志》卷六一《潘浚傳》裴松之注引《江表傳》潘浚評樊伷之語云:"伷是南陽舊姓,頗好弄唇吻,而實無辯論之才。""弄唇吻"是說會耍嘴皮子,而無實才,反之,"有唇吻"即是有"辯論之才"!度龂尽肪砹摹吨T葛恪傳》裴松之注引《吳錄》曰:"(聶)友有唇吻,少為縣吏。"也是說他口才好!稘h書·東方朔傳》:"是時朝廷多賢材,上復問朔:'方今公孫丞相、兒大夫、董仲舒……之倫,皆辯知閎達,溢于文辭,先生自視,何與比哉?'朔對曰:'臣觀其臿齒牙,樹頰胲,吐唇吻……,臣朔雖不肖,尚兼此數子者。'"又《抱樸子》外篇《重言》:"或與暗見者較唇吻之勝負。"及《崇教》:"榮辱決于與奪,利病感于唇吻。"所謂"唇吻",都是指發言、辯議而言。南陽人趙咨"博聞多識,應對辯捷"(《三國志》卷四七《吳主傳》裴松之注引《吳書》),沈友"辯于口,每所至,眾人皆默然,莫與為對,咸言其筆之妙,舌之妙,刀之妙,三者皆過絕于人。(孫)權以禮聘,既至,論王霸之略,當時之務,權斂容敬焉"(同上,裴松之注引《吳錄》),卓越的辯才可使一國之君肅然起敬,若再加上刀筆的工夫,就更是不同凡響了。《三國志》卷四四《費祎傳》:
亮以初從南歸,以祎為昭信校尉使吳。孫權性既滑稽,嘲啁無方,諸葛恪、羊衜等才博果辯,論難鋒至,祎辭順義篤,據理以答,終不能屈。權甚器之……。

費祎能夠將正確的義理融入辯答之中,所以和論敵交戰,不為所屈,他顯然是一位言語、義理兼工的人物。當時的人們崇尚辯論之敏捷,而往往忽略理義,費祎高邁流俗,卓爾不群,所以受到孫權的器重。上引《費祎傳》說孫權"性既滑稽,嘲啁無方",君主之性情、嗜好如此,臣下不能不受其影響,因而在吳、蜀之間,頗為流行嘲戲之談!度龂尽ぶT葛恪傳》裴松之注引《恪別傳》云:
(孫)權嘗饗蜀使費祎,先逆敕群臣:"使至,伏食勿起。"祎至,權為輟食,而群下不起。祎啁之曰:"鳳皇來翔,麒麟吐哺,驢騾無知,伏食如故。"恪答曰:"爰植梧桐,以待鳳皇,有何燕雀,自稱來翔?何不彈射,使還故鄉!"……

費祎以鳳凰自喻,以騏驎喻孫權,復以驢騾稱其手下群臣,遣詞巧妙,各得其宜。諸葛恪反唇相譏,目費祎為"燕雀",又說"何不彈射,使還故鄉",其"辯論應機"(《三國志》本傳)之才,也非常突出。《三國志》卷五三《薛綜傳》:
西使張奉于(孫)權前列尚書闞澤姓名以嘲澤,澤不能答。綜下行酒,因勸酒曰:"蜀者何也?有犬為獨,無犬為蜀,橫目茍身,蟲入其腹。"奉曰:"不當復列君吳邪?'綜應聲曰:"無口為天,有口為吳,君臨萬邦,天子之都。"于是眾坐喜笑,而奉無以對。其樞機敏捷,皆此類也。

闞澤口訥,張奉欺人之短,薛綜早已心懷不平,便借行酒之機為同僚"復仇"。他用拆字法巧釋"吳"、"蜀"二字,揚吳而抑蜀,置張奉于難堪的境地,表現了卓越的智慧。在妙語戲談方面,吳國的諸葛恪堪稱是一流的專家!度龂尽繁緜髋崴芍⒁躲e傳》:
(孫)權嘗問。"頃何以自娛,而更肥澤? "恪對曰:"臣聞富潤屋,德潤身,臣非敢自娛,修己而已。"……太子嘗嘲。"諸葛元遜可食馬矢。"恪曰:'愿太子食雞卵。"權曰:"人令卿食馬矢,卿使人食雞卵何也? "恪曰:"所出同耳。"權大笑。

這些辯答,或引譬呈巧,或美言自高,或智語驚人,幽默詼諧,令人忍俊不禁。而《三國志》本傳裴松之注所引《江表傳》的記載更能見其智慧:

曾有白頭鳥集殿前,權曰:"此何鳥也? "恪曰:"白頭翁也。"張昭自以坐中最老,疑恪以鳥戲之,因曰:"恪欺陛下,未嘗聞鳥名白頭翁者,試使恪復求白頭母。"恪曰:"鳥名鸚母,未必有對,試使輔吳復求鸚父。"昭不能答,坐中皆歡笑。

"鸚母",即"鸚鵡","母"、"鵡"同音互借。諸葛恪以人人盡知的事實反斥其"復求白頭母"的無理,令人信服。《三國志》卷四二《周群傳》:
初,先主與劉璋會涪時,(張)裕為璋從事,侍坐。其人饒須,先主嘲之曰:"昔吾居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北皆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居乎!'裕即答曰:"昔有作上黨潞長,遷為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則失涿,欲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無須,故裕以此及之。先主常銜其不遜,加忿其漏言,乃顯裕諫爭漢中不驗,下獄,……裕遂棄市。

張裕因為與劉備對嘲,丟了腦袋,孔融之被殺,也與其對曹操的嘲戲有關。另一位才華橫溢的青年作家禰衡之慘遭不幸,也與此有關。由此可見,在漢末、三國時期,士人們固然以機趣橫生的嘲戲之語顯示了才辯和智慧,但其中的某些人卻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當然這僅僅是表面的原因)。

(二)晉代士林的嘲戲之風

葛洪在《抱樸子》外篇《交際》中說:"余所稟訥騃,加之以天挺篤嬾,諸戲弄之事,彈棋博弈,皆所惡見;及飛輕走迅,游獵傲覽,咸所不為,殊不喜嘲褻。凡此數者,皆時世所好,莫不躭之,而余悉闕焉,故親交所以尤遼也。"其《自敘》也說:"洪期于守常,不隨世變。言則率實,杜絕嘲戲,不得其人,終日默然,故邦人咸稱之為抱樸之士。"葛仙翁的表白是說自己的性格、愛好不茍同于流俗。"嘲褻",即嘲戲,"褻"字正見出他對這種時尚的鄙薄!侗阕印吠馄都仓嚒罚
世故繼有,禮教漸頹,敬讓莫崇,傲慢成俗,儔類飲會,或蹲或踞,暑夏之月,露首袒體。盛務唯在摴蒲彈棋,所論極于聲色之間,舉足不離綺繻紈绔之側,游步不去勢利酒客之門。不聞清談講道之言,專以丑辭嘲弄為先。以如此者為高遠,以不爾者為騃野。于是馳逐之庸民,偶俗之近人,慕之者如宵蟲之赴明燭,學之者猶輕毛之應飚風。嘲戲之談,或上及祖考,或下逮婦女。往者務其必深焉,報者恐其不重焉。倡之者不慮見答之后患,和之者恥于言輕之不塞。周禾之芟,溫麥之刈,實由報恨,不能已也。利口者扶強而黨勢,辯給者借鍒以刺瞂。以不應者為拙劣,以先止者為負敗。如此交惡之辭,焉能默哉!其有才思者之為之也,猶善于依因機會,準擬體例,引古喻今,言微理舉,雅而可笑,中而不傷,不棖人之所諱,不犯人之所惜。若夫拙者之為之也,則枉曲直湊,使人愕愕然。妍之與媸,其于宜絕,豈唯無益而已哉!

葛洪激烈地批判了晉代世俗的種種弊端,嘲戲之談即是其中的一種。他將嘲戲視為時世的大"謬"之一,認為這種風俗有很大的危害,應當"息謔調以防禍萌","絕息嘲弄不典之言"(同上)。葛氏所論,自有其道理,但嘲戲做為一種士族風尚,一種文化現象,我們對它不能簡單地加以否定或肯定,而應以歷史的科學的態度予以研究。
嘲戲之語,在中古時期的文獻中多有記錄。但載述最集中、材料最豐富的是《世說新語》第二十五門《排調》。楊勇師云:"排調,即嘲戲也。"(《世說新語校箋》,頁586)下面我擬依據該門的有關記載,從內容和形式兩方面對中古士林流行的嘲戲風尚進行粗略的分析。
1.嘲戲的內容特點
士人之嘲戲,往往有特定的內容。
其一是葛洪所說的 "嘲族以敘歡交,相黷以結情款"和"上及祖考"(《抱樸子》外篇《疾謬》)。"嘲族",即就士人所屬家族相嘲。本門一二:
諸葛令、王丞相共爭姓族先后。王曰:"何不言葛、王,而云王、葛?"令曰:"譬言驢馬,不言馬驢,驢寧勝馬邪?"

"上及祖考",即在言談中故意戲弄其祖輩、父輩的名字。本門二:
晉文帝與二陳共車,過喚鐘會同載,即駛車委去。比出,已遠。既至,因嘲之曰:"與人期行,何以遲遲?望卿遙遙不至。"會答曰:"矯然懿實,何必同群。"帝復問會:"皋繇何如人?"答曰:"上不及堯、舜,下不逮周、孔,亦一時之懿士。"

本條劉孝標注云:"二陳,騫與泰也。會父名繇,故以'遙遙'戲之。騫父矯,宣帝諱懿,泰父群,祖父寔,故以此酬之。"本門三:
鐘毓為黃門郎,有機警,在景王坐燕飲。時陳群子玄伯、武周子元夏同在坐,共嘲毓。景王曰:"皋繇何如人?"對曰:"古之懿士。"顧謂玄伯、元夏曰:"君子周而不比,群而不黨。"

本條劉孝標注引孔安國注《論語》曰:"忠信為周,阿黨為比。黨,助也。君子雖眾,不相私助。"鐘毓、鐘會為漢司隸鐘繇之子,司馬懿為景王司馬師、文帝司馬昭之父,陳玄伯之父為陳群,武元夏之父為武周。他們通過互相問答、評論前人或者引用《論語》的方式,巧妙地隱入對方父親的名字,以達到嘲戲之目的。本門三三:
庾園客詣孫監,值行,見齊莊在外,尚幼,而有神意。庾試之曰:"孫安國何在?"即答曰:"庾稚恭家。"庾大笑曰:"諸孫大盛,有兒如此。"又答曰:"未若諸庾之翼翼。"還語人曰:"我故勝,得重喚奴父名。"

庾爰之,小名園客,是庾翼之子。孫放,字齊莊,是中書監孫盛之子。"翼翼",語出《詩經·小雅·谷風之什·楚茨》:"我黍與與,我稷翼翼。"孫放用"翼翼"的答嘲之語,兩次呼喚爰之父親的名字,又暗中以"稷"來貶喻之。劉孝標注引《孫放別傳》在敘述此事之后說:"放應機制勝,時人抑焉。司馬景王、陳、鐘諸賢相酬,無以逾也。"對孫放嘲戲應對的能力可謂稱揚備至。但是,這種嘲戲有時處理不好,往往容易得罪人!端螘肪砹鵒《荀伯子傳》:
伯子常自矜蔭籍之美,謂(王)弘曰:"天下膏粱,唯使君與下官耳。宣明之徒,不足數也。"……凡所奏劾,莫不深相謗毀,或延及祖禰,示其切直,又頗雜嘲戲,故世人以此非之。

顯然,荀伯子進行嘲戲的場合與動機都不合時宜,所以為人所詬病。
其二是就地望相嘲。本門四一:
習鑿齒、孫興公未相識,同在桓公坐;刚Z孫:"可與習參軍共語。"孫云:"蠢爾蠻荊,敢與大邦為仇!"習云:"薄伐獫狁,至于太原。"

孫興公之語見《詩經·小雅·采薇》,習鑿齒之語見《詩經·小雅·六月》。本條劉孝標注引《毛詩注》曰:"蠢,動也。荊蠻,荊之蠻也。獫狁,北夷也。"劉孝標還說:"習鑿齒,襄陽人;孫興公,太原人。故因詩以相戲也。"可見他們引用《詩經》的詩句,是在嘲笑對方的地望。
其三是就生理、容貌特點相嘲。本門二一:
康僧淵目深而鼻高,王丞相每調之。僧淵曰:"鼻者,面之山;目者,面之淵。山不高則不靈,淵不深則不清。"

康僧淵本來是胡人,所以長得"目深而鼻高",與中土士人不一樣。本條劉孝標注引《管輅別傳》曰:"鼻者,天中之山。"又引《相書》曰:"鼻之所在,為天中;鼻有山象,故曰山。"又本門三0:
張吳興年八歲,虧齒,先達知其不常,故戲之曰:"君口中何為開狗竇?"張應聲答曰:"正使君輩從此中出入。"

張玄之年八歲,正處在換牙的階段,因而"虧齒"。"狗竇",即狗洞,漢樂府《十五從軍征》有"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余冠英《漢魏六朝詩選》,頁77)的詩句。
其四是以他人的尷尬處境相嘲。本門三四:

范玄平在簡文坐,談欲屈,引王長史曰:"卿助我!"王曰:"此非拔山力所能助。"

這一條是描寫范汪在清談場上敗北的情況。又同門五五:
謝遏夏月嘗仰臥,謝公清晨卒來,不暇著衣,跣出屋外,方躡履問訊,公曰:"汝可謂'前倨而后恭'。"

本條劉孝標注引《戰國策》曰:"蘇秦說惠王而不見用,黑貂之裘弊;黃金百斤盡,大困而歸。父母不與言,妻不為下機,嫂不為炊。后為從長,行過洛陽,車騎輜重甚眾,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視。秦笑謂其嫂曰:'何先倨而后恭?'嫂謝曰:'見季子位高而金多。'……"謝安活用了"前倨而后恭"的歷史典故,格外幽默風趣。
其五是就知識、學問相嘲。本門四八:
魏長齊雅有體量,而才學非所經。初宦當出,虞存嘲之曰:"與卿約法三章:談者死,文筆者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無忤于色。

本條劉孝標注引《漢書》曰:"沛公入咸陽,召諸父老曰:'天下苦秦苛法久矣,今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虞存為"約法三章"注入了新的內容,說清談之人、寫文章的人和進行學術研討的人都應受到懲罰。這三方面的事情都不是魏長齊擅長的,而虞存的嘲戲之意也正在于此。《排調》六二:
桓玄出射,有一劉參軍與周參軍朋賭,垂成,唯少一破。劉謂周曰:"卿此起不破,我當撻卿。"周曰:"何至受卿撻?"劉曰:"伯禽之貴,尚不免撻,而況于卿!"周殊無忤色。桓語庾伯鸞曰:"劉參軍宜停讀書,周參軍且勤學問。"

本條劉孝標注引《尚書大傳》曰:"伯禽與康叔見周公,三見而三笞,康叔有駭色,謂伯禽曰:'有商子者,賢人也,與子見之。'乃見商子而問焉。商子曰:'南山之陽有木焉,名喬。'二三子往觀之,見喬,實高高然而上。反以告商子,商子曰:'喬者,父道也。南山之陰有木焉,名曰梓。'二三子復往觀焉。見梓,實晉晉然而俯。反以告商子,商子曰:'梓者,子道也。'二三子明日見周公,入門而趨,登堂而跪。周公拂其首,勞而食之,曰:'爾安見君子乎!'"周公與伯禽是父子關系。劉參軍把這個歷史故事拉過來說明他要打周參軍的原因,這本來是很不恰當的,而周參軍居然沒有不高興的意思,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伯禽挨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桓玄說劉參軍不要再讀書了(知識太多了,往往愛愚弄人),周參軍應該勤奮學習(沒有知識,就難免受人愚弄)。
其六是就宗教信仰相嘲。本門二二:
何次道往瓦官寺禮拜甚勤,阮思曠語之曰:"卿志大宇宙,勇邁終古。"何曰:"卿今日何故忽見推?"阮曰:"我圖數千戶郡,尚不能得;卿乃圖作佛,不亦大乎?"

本條劉孝標注云:"充崇釋氏,甚加敬也。"又云:"終古,往古也。《楚辭》曰:'吾不能忍此終古也。'"同門五一:
二郗奉道,二何奉佛,皆以財賄。謝中郎云:"二郗諂于道,二何佞于佛。"

本條劉孝標注引《中興書》曰:"郗愔及弟曇奉天師道。"又引《晉陽秋》曰:"何充性好佛道,崇修佛寺,供給沙門以百數。久在揚州,征役吏民,功賞萬計,是以為遐邇所譏。充弟淮,亦精勤,唯讀佛經、營治寺廟而已矣。"大凡宗教都有泛愛萬物的精神,二郗、二何
的所作所為背離這種精神,勞民傷財,所以見嘲于謝據。
第七是就性格、行為相嘲。本門一四:
王公與朝士共飲酒,舉琉璃碗謂伯仁曰:"此碗腹殊空,謂之寶器,何邪?"……

劉孝標注曰:"以戲周之無能。"王導的意思是說周顗為人虛而不實,同門一五謝鯤稱周伯仁"卿類社樹,遠望之,峨峨拂青天;就而視之,其根則群狐所托,下聚溷而已",劉孝標注曰:"謂顗好媟瀆故。"謝鯤的意思與王導是完全相同的。本門二八:
支道林因人就深公買印山,深公答曰:"未聞巢、由買山而隱。"

本條劉孝標注引《逸士傳》曰:"巢父者,堯時隱人,山居,不營世利,年老,以樹為巢而寢其上,故號巢父。"又引《高逸沙門傳》曰:"遁得深公之言,慚恧而已。"中古時代還不是商品經濟的時代,所以馬瑞志先生謂《世說新語》"書中撩人的一筆是提到了商人們沿著南部都城建康(今南京)附近的水路從事貿易活動,但相對于貴族之林形形色色人物的惡作劇而言,他們不過是舞臺上的道具"(《<世說新語>的世界》),馬先生的解釋是非常新穎的。買山而隱是現代富翁們的行為,在中古時代還不太時興,在巢父和許由生活的上古時代就更不存在,巢、許是中古隱者的榜樣,所以支道林一提出買山的要求,就立刻遭到深公的嘲笑。
其八是就某人的名字相嘲。本門六三:
桓南郡與道曜講《老子》,王侍中為主簿,在坐;冈唬"王主簿可顧名思義。"王未答,且大笑;冈唬"王思道能作大家兒笑。"

本條劉孝標注:"道曜,未詳。思道,王禎之小字也。《老子》明道,禎之字思道,故曰'顧名思義'。"王禎之小名為思道,《老子》是講"道"的書,桓玄讓他"顧名思義",是用他的名字開玩笑。
以上八個方面,都突出了"嘲"的特點。在中古時代的嘲戲之談當中,還有一種純粹的"戲談",而與"嘲"的意思無關。本門六一:
桓南郡與殷荊州語次,因共作了語。顧愷之曰:"火燒平原無遺燎。"桓曰:"白布纏棺豎旒旐。"殷曰:"投魚深淵放飛鳥。"次復作危語;冈唬"矛頭淅米劍頭炊。"殷曰:"百歲老翁攀枯枝。"顧曰:"井上轆轤臥嬰兒。"殷有一參軍在坐,云:"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殷曰:"咄咄逼人!"仲堪眇目故也。

"了語"是以終了、結束的具體事實來形象地說明"了"的境界:"火燒平原"是原野之"了","白布纏棺"是人生之"了","投魚"、"放鳥"意謂一去不可回,也是一種"了"。"危語"是以具體的危險情境對"危"的意義加以形象的說明,桓、殷、顧三人列舉的事情都非常生動,但參軍之語最為絕妙:盲人騎馬,是一"危",騎瞎馬,是二"危",臨深池是三"危",夜半臨深池是四"危"。以十字之語,而將"危"的情境描繪得淋漓盡致,無怪乎殷仲堪感到"咄咄逼人"了(參見李劍國《唐前志怪小說史》,頁230~232)。
以上九方面構成了嘲戲的主要內容,其它方面的內容當然還有不少。顯而易見,嘲戲所反映的生活內容是十分廣闊的,它與當時的社會、政治和習俗等諸多方面的文化背景有著廣泛而密切的聯系。
2.嘲戲的形式特點
嘲戲之談作為清談的一個變種,在形式上當然也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清談的影響。從形式方面著眼,嘲戲主要有以下四類:
A.自我嘲戲。本門三一: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臥,人問其故,答曰:"我曬書。"
七月七日暴曬衣物,是中古時期的一種習俗!妒勒f新語·任誕》一0:"阮仲容步兵居道南,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貧。七月七日,北阮盛曬衣,皆紗羅錦綺。仲容以竿掛大布犢鼻裈于中庭。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復爾耳。'"本條劉孝標注引《竹林七賢論》曰:"諸阮前世皆儒學,善居室,唯咸一家尚道棄事,好酒而貧。舊俗:七月七日法當曬衣。諸阮庭中爛然錦綺,咸時總角,乃豎長竿掛犢鼻裈也。"阮咸也是自我嘲戲。

B.嘲戲他人。上文所引本門二二、六二等等皆是。

C.雙方嘲戲。本門四六:
王文度、范榮期俱為簡文所要,范年大而位小,王年小而位大。將前,更相推在前,既移久,王遂在范后。王因謂曰:"簸之揚之,糠秕在前。"范曰:"洮之汰之,沙礫在后。"

D.多人嘲戲,如上文所引本門六一等等。這類戲談,帶有一定組織性,顯然與談玄有關。

(三)矛盾與悖論:對于嘲戲的總體認識

中古士人重家世、重氏族、重地望,但所有這些被士人們珍視、尊重、捍衛和呵護的東西,卻構成了嘲戲的主要內容。換言之,嘲戲之談的本身就是以人們所推尊、所崇尚、所保持的某些貴族化的價值觀念乃至文化傳統為對象的。這是一種矛盾,也是一種悖論。試舉一例以說明之。中古士人特重家諱!妒勒f新語·方正》一八:
盧志于眾坐問陸士衡:"陸遜、陸抗是君何物?"答曰:"如卿于盧毓、盧珽。"士龍失色,既出戶,謂兄曰:"何至如此?彼容不相知也。"士衡正色曰:"我父、祖名播海內,寧有不知,鬼子敢爾!"……

"何物"意謂什么人。盧志在大庭廣眾之下故意冒犯陸機的家諱,惹得陸機大怒,于是以同樣的方式回敬了盧志這個得意忘形的勢力小人。在中古時代,絕對不能直接稱呼他人的父、祖之名,這種避諱稱為家諱。家諱通常為人們所尊重。《世說新語·賞譽》七四:
王藍田拜揚州,主簿請諱,教云:"亡祖、先君,名播海內,遠近所知;內諱不出于外。余無所諱。"

本條劉孝標注引《禮記》曰:"婦人之諱不出門。"又《世說新語·言語》八九劉孝標注引宋明帝《文章志》曰:"孝武皇帝諱昌明,簡文第三子也。初,簡文觀讖書曰:'晉氏祚盡昌明。'及帝誕育,東方始明,故因生時以為諱,而相與忘告簡文。問之,乃以諱對。簡文流涕曰:'不意我家昌明便出。'帝聰惠,推賢任才。年三十五崩。"又《世說新語·任誕》五0:

桓南郡被召作太子洗馬,船泊荻渚,王大服散后已小醉,往看桓;笧樵O酒,不能冷飲,頻語左右令"溫酒來",桓乃流涕嗚咽。王便欲去,桓以手巾掩淚,因謂王曰:"犯我家諱,何預卿事! "王嘆曰:"靈寶故自達!"

桓南郡(桓玄)的父親是桓溫,所以王大一連串的"溫酒來"使他痛哭流涕。這個故事說明當時的人對家諱的問題相當敏感。梁元帝《金樓子》卷六《雜記篇上》:
世人相與呼父為鳳毛,而孝武亦施之祖,便當可得通用,不知此言意何所出。王翼在座,聞孝武此言,徑造謝超宗:"向侍御坐,天旨云弟有鳳毛,吾不曾見此物,暫借一看。"翼非惟不曉此旨,近不知超宗是謝鳳之兒。超宗感觸既深,狼狽起還內里避之。翼謂超宗還內檢取鳳毛,坐齋中待望久之。超宗心瞿微歇,兼冀其已悟,于是更出對客。翼又謂之曰:"鳳毛止于此一看,本不將去,差無損失,那得遂不見借?"超宗又走,乃令門人密往喻之,翼然后去。翼即是于孝武座,呼羊肉為蹲鴟者,乃其人也。超宗字幾卿,中拜率更令。……

這也足以說明中古士人對避諱的重視。這種習俗其實由來已久。王三聘《古今事物考》卷一"諱"條:"《春秋左氏》曰:'周人以諱事神名,終則諱之。'則是諱名自周人始也。《禮·祭儀》云:'文王稱諱如見親。'"又《顏氏家訓·風操》論避諱說:
《禮》曰:"見似目瞿,聞名心瞿。"有所感觸,惻愴心眼;若在從容平常之地,幸須申其情耳。必不可避,亦當忍之;猶如伯叔兄弟,酷類先人,可得終身腸斷,與之絕耶?又:"臨文不諱,廟中不諱,君所無私諱。"益知聞名,須有消息,不必期于顛沛而走也。梁世謝舉,甚有聲譽,聞諱必哭,為世所譏。又有臧逢世,臧嚴之子也,篤學修行,不墜門風;孝元經牧江州,遣往建昌督事,郡縣民庶,竟修箋書,朝夕輻輳,幾案盈積,書有稱"嚴寒"者,必對之流涕,不省取記,多廢公事,物情怨駭,竟以不辦而還。此并過事也。

所謂"期于滇沛而走"說的就是謝超宗的事,此已見于上引《金樓子》。蕭繹和顏之推的記述說明,家諱在中古時代是絕對不容觸犯的。但是,在嘲戲之談發生的過程中,士人們卻把善于巧妙地觸犯別人的家諱當作一種本領,旁觀者對此也頗為贊賞。從以上所引《世說新語·排調》的諸多記載,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點。因此,嘲戲本身實際上與中古名流的信仰和觀念是背道而馳的。究竟原因何在?
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嘲戲是中古士人放誕不羈、蔑視禮法之氣度的一種顯現和一種外化。我們看《排調》四所記阮籍和王戎兩位名士的酬答:
嵇、阮、山、劉在竹林酣飲,王戎后往,步兵曰:"俗物已復來敗人意!"王笑曰:"卿輩意亦復可敗邪?"

本條劉孝標注引《魏氏春秋》曰:"時謂王戎未能超俗也。"阮籍稱王戎為"俗物",當然是嘲戲之意,王戎的反唇相譏也是一種嘲戲。士人們追求超世脫俗,在追求的過程中,其所尊重的絕對不允許別人侵犯的家諱便成為犧牲品。連自己最珍惜的東西,都可以廣泛納入嘲戲之中。這也真夠曠達!盡管這種曠達并不可愛,但它足以說明更深層次的問題:人的本身似乎有這樣一種本能,那就是,人尊重什么,也就會摧殘什么,人熱愛什么,也就會破壞什么。換言之,人所創造的美好的一切,都要在人的手中覆滅。而最終是人消滅人。萬物成空,世界成空--世界本來就是空的!這就是佛學的真如?
還是回到嘲戲本身。確實,某些嘲戲之辭非常無聊,甚至令人惡心!杜耪{》一一:
元帝皇子生,普賜群臣。殷洪喬謝曰:"皇子誕育,普天同慶。臣無勛焉,而猥頒厚赍。"中宗笑曰:"此事豈可使卿有勛邪!"

同門五四:
簡文在殿上行,右軍與孫興公在后。右軍指簡文語孫曰:"此啖名客。"簡文顧曰:"天下自有利齒兒。"后王光祿作會稽,謝車騎出曲阿祖之,王孝伯罷秘書丞,在坐,謝言及此事,因視孝伯曰:"王丞齒似不鈍。"王曰:"不鈍,頗亦驗。"

此二條記述君臣之間的嘲戲,就嘲戲的內容來看,的確不值得一提。但有一點值得注意:君臣本來是不平等的,而在嘲戲之談進行的過程中,他們卻是平等的。嘲戲是一種戲談,嘲戲是言語的交鋒,嘲戲代表著智慧與才辯。既然如此,無論嘲者,還是被嘲者,就都不會受長幼尊卑或者等級高下的限制了。
中古士人的嘲戲是無拘無束的。其中蘊藏著自由的精神,曠達的氣度,也包含著悖理的謬說與可笑的荒唐。美妙的嘲戲足以怡情悅性,鄙俗的嘲戲也令人懨懨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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