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蕃
字號:字仲舉
生卒:?—公元168年
籍貫:汝南平輿(今河南平輿縣北)
簡評:“言為士則,行為世范”
陳蕃(?-168年),字仲舉,汝南平輿人氏(今河南平輿北)。東漢末大臣,漢桓帝時為太尉,漢靈帝時為太傅。蕃為官耿直,桓帝朝時因犯顏直諫曾多次左遷;靈帝朝雖得信任重用,卻因和大將軍竇武共同謀劃翦除閹宦,事敗而死。
陳蕃在當時“海內希風之流共相標榜”的名士品題中,被尊為“三君”之一。“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后漢書?黨錮列傳》)另二君是竇武與劉淑,這兩人其實是因緣際會的人物,在文化史的意義上沒有什么分量;竇武號為三君之首,只是一個政治人物。三君以下,才是“人之英”的“八俊”,即李膺、杜密等輩;以次是“能以德行引人”的“八顧”,即郭泰、范滂等輩,是漢末名士中最典型、最能代表清議人物風采的人物;“能導人追宗”的“八及”,即張儉、岑喱等輩;“能以財救人”的“八廚”,即度尚、張邈等輩。在清議名士的這個名單中,陳蕃不但是當時為人所宗,也是后世凜凜然有生氣的人物。
陳蕃立志,掃除天下
陳蕃少年時就有“名士風流大不拘”的派頭,雖然還不到魏晉放誕之士那樣衣服也不換洗、臟到長虱子而捫虱清談的地步,但環境衛生確是很馬虎的。不打掃庭院便史有明文,《后漢書》本傳道:
蕃年十五,嘗獨處一室,而庭宇蕪穢。父友同郡薛勤來候之,謂蕃曰:“孺子何不灑掃以待賓客?”蕃曰:“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后人在談到陳蕃時,常會提起他的少年之志,如陸游在《讀陳蕃傳》一詩中寫到:“莫笑書生一卷書,唐虞事業正關渠。漢廷若有真王佐,天下何須費掃除。”楊萬里亦有“仲舉高談亦壯哉,白頭狼狽只堪哀。枉教一室塵如積,天下何曾掃得來?”之句。
徐孺下陳蕃之榻
以后來的行狀看,他確不是大言欺人以掩小失。他的生活細節中更有名的事是他不接待賓客,宅中連多余的床榻都不準備。他經李固表薦,朝廷征為議郎,遷青州樂安太守,“郡人周瓔,高潔之士,前后郡守招命莫肯至。唯蕃能致焉。字而不名,特為置一榻,去則懸之。”(《后漢書·陳王列傳第五十六》)
這條記載不是孤證,《資治通鑒·漢紀四十六》還有取自袁宏《漢紀》的一條:“陳蕃為豫章太守……蕃性方峻,不接賓客,唯(徐)稚來,特設一榻,去則懸之。”這條因為王勃寫進了《滕王閣序》,大家讀熟了“徐孺下陳蕃之榻”這句滕王閣所在地南昌的典故,所以更為人知。
徐孺子即徐稚,一貫崇尚“恭儉義讓,淡泊明志”,不愿為官而樂于助人,世人稱“南州高士”。陳蕃曾多次贈糧給徐孺子,但徐稚認為“非自力而不食”,就把糧食都送給了其他貧苦人家。徐稚家境貧窮但他淡泊名利,不愿出世為官,當時陳蕃任豫章郡太守,極為敬重徐稚,禮聘請徐稚擔任功曹。徐稚盡管不愿為官,可也不得不登門答復,但拜見過陳蕃后就告退了。陳蕃任職期間從不接待賓客,然徐稚來的時候,卻特地為他擺設了一塌。徐稚走后,陳蕃就將塌懸掛起來,再也沒用過。
宦官矯殺,寧死不折
漢桓帝死后,劉宏即皇帝位,是為漢靈帝。時竇武被封為大將軍、陳蕃被擢為太傅,定計鏟除宦官勢力。
168年5月,竇武在陳蕃的建言下,上奏竇太后誅滅宦官,結果“專制省內”的宦官管霸、蘇康被處死;是年8月,竇武、陳蓄欲上書竇太后誅殺曹節等宦官,不料竇武當斷不斷,事未行便被宦官發現,于是以曹節為首的宦官集團將漢靈帝擁進德陽殿,以武力威脅尚書官屬令其作詔,拜宦官王甫為黃門令,與鄭颯共劫竇太后,奪其璽印。又使鄭颯持節收捕竇武,結果竇武失敗自殺,竇太后亦被遷于南宮。
陳蕃聽到事變消息后,率官屬諸生80余人拔刀突入承明門,終寡不敵眾,被執處死。《后漢書·陳王列傳第五十六》記錄了陳蕃的最后一幕:
蕃時年七十馀,聞難作,將官屬諸生八十馀人。并拔刃突入承明門,攘臂呼曰“大將軍忠以衛國,黃門反逆,何云竇氏不道邪?”王甫時出,與蕃相迕,適聞其言,而讓蕃曰:“先帝新棄天下,山陵未成,竇武何功,兄弟父子,一門三侯。又多取掖庭宮人,作樂飲宴,旬月之間,貲財億計。大臣若此,是為道邪。公為棟梁,枉橈阿黨,復焉求賊?”遂令收蕃。蕃拔劍叱甫,甫兵不敢近,乃益人圍之數十重,遂執蕃送黃門北寺獄。黃門從官騶蹋蹴蕃曰“死老魅,復能損我曹員數,奪我曹稟假不?”即日害之。
一個白頭老翁臨危不懼,奮不顧身,螳臂擋車似地犯難而進,仗劍抗憤,那風骨氣概確是千古下凜凜有生氣的。
陳藩為人性格剛毅,常常犯顏直諫。公卿們廷議征討“山賊”,下詔舉孝廉、茂才,他都要上疏批駁,說小民作惡,罪在官吏侵暴,武力不能解決,要澄清吏治才是;朝廷人員已經夠多了,擇善用之,簡惡去之就行。何必事事下詔,開倖進之路?一頓駁,駁得公卿同僚人人側目,只得把他外放作豫章太守,免得礙事。諸如此類前后以諫諍直切而觸怒皇帝,或以辦事不留情面而得罪權勢,多次被免職或黜降,但威望則愈來愈高。《世說新語》開卷第一條就寫的是他:“陳仲舉言為士則,行為世范”。劉注引《海內先賢傳》云:“蕃力尚書,以忠正忤貴戚,不得在臺。”與不容于權貴的同時,京都太學生們則奉為圭臬。當時在朝任官而有天下重望的,就數他和李膺、王暢,《后漢書·黨錮列傳》道:
諸生三萬余人,郭林宗、賈偉節為其冠,并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學中語日:“天下楷模李元禮,不畏強御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并危言深論,不隱豪強。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
由于負天下重望,他幾次被謫降,三次免職,朝廷迫于輿情,仍不得不一再起用,從尚書令、大鴻臚、光祿勛、尚書仆射做到三公之首的太尉,最后拜太傅,錄尚書事。身為朝廷柱石,不斷和宦官斗爭,黨錮事起,李膺等被下獄考訊,陳蕃以“使身首分裂,異門而出,所不恨也”切諫。宦官們對他恨之入骨,但因為他是朝野具瞻,不敢輕易加害,只能策免了事。陳蕃再次起復后,痛感不除閹宦,國無寧日,決心與竇武協同剪除宦官。事泄后,也是他自己闖上去在宮中被害的。他死得十分壯烈,被尊為“一世之宗”,堪為清議名士的“婞直之風”的代表。
附:陳蕃所作《理李膺等疏》
延熹九年(166),宦官以李膺等結黨“誹訕朝廷”,捕他入獄,是為第一次“黨錮之禍”。陳蕃上疏極諫,因此被罷官。此《疏》直斥皇帝昏庸,更與秦始皇相提并論,不愧“不畏強御”之譽。
【全文】
臣聞賢明之君,委心輔佐;亡國之主,諱聞直辭。故湯、武雖圣,而興于伊、呂;桀、紂迷惑,亡在失人。由此言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同體相須,共成美惡者也。
伏見前司隸校尉李膺、太仆杜密、太尉掾范滂等,正身無玷,死心社稷。以忠忤旨,橫加考案,或禁錮閉隔,或死徙非所。杜塞天下之口,聾盲一世之人,與秦焚書院儒,何以為異?昔武王克殷,表閭封墓。今陛下臨政,先誅忠賢。遇善何薄?待惡何優?
夫讒人似實,巧言如簧,使聽之者惑,視之者昏。夫吉兇之效,存乎識善;成敗之機,在于察言。人君者,攝天地之政,秉四海之維,舉動不可以違圣法,進退不可以離道規。謬言出口,則亂及八方,何況髡無罪于獄,殺無辜于市乎!昔禹巡狩蒼梧,見市殺人,下車而哭之日:“萬方有罪,在予一人!”故其興也勃焉。
又青、徐炎旱,五谷損傷,民物流遷,茹菽不足。而宮女積于房掖,國用盡于羅紈,外戚私門,貪財受賂,所謂“祿去公室,政在大夫”。昔春秋之末,周德衰微,數十年間無復災眚者,天所棄也。天之于漢,恨恨無已,故殷勤示變,以悟陛下。除妖去孽,實在修德。臣位列臺司,憂責深重,不敢尸祿惜生,坐觀成敗。如蒙采錄,使身首分裂,異門而出,所不恨也!
國學網老秦編輯